「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山贼,山贼就要有山贼的作为,不是吗!除了喜儿丫头,我是不会把医术传给其它人的,如果你不带她回来,等我死了,山寨的人生病就自己看着办,不然你另外去找个大夫,看谁愿意长年待在深山里无俸无酬替人看病!」
    老者的话宛如当头棒喝,重重敲在雷朔心头,他不由得一愣。
    「唉,我想我明了喜儿那丫头这么喜欢药草却不是个大夫的原因了,这些药材离了水就枯得快,若非不得已必须用它们,攀折采集下来,不然它们活着的时候多美,欣欣向荣多好!」不过,那丫头有身为大夫的天分,此等人才浪费了可惜!
    老者一面整理晒干的药材,一面叹道。
    听老者这么感叹的同时,另一个念头突然掠过雷朔心中,小禄方才所言在他脑海响起。
    小禄帮忙浇水照料着,不然它们若活不成,姑娘肯定会很舍不得。
    或许……
    有没有可能?
    他还需要一点证实。
    第十章
    车马辚辚,尘沙轻扬,路途平静如常。
    出了京城往北的官道上,六、七匹马队护送着一辆造价不凡的黑色马车,领队在前的是一名骑着北方高大黑驹的威凛男子,平抿的唇角看不出任何心思。
    马车内,乘了两名女子。
    一个是正由未婚夫接往夫家成亲的秦喜韵,一个则是陪嫁的侍女秦从恩。
    前者自从坐上马车后,就宛如进了牢笼,一张娇灵灵的俏脸始终板成硬邦邦的石板,找不到一丝裂痕。
    「小姐,妳要不要喝口水?」
    从恩拿出盛水的精致铜壶,打开壶口,担心地询问从离开秦家后就不言不语的主子--
    喜韵摇摇头,面无表情地从车窗帘缝,瞥了眼最前方马背上的男人。
    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婿的男人,自见面起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这倒好,他最好理都不理她、碰都不碰她,她也就用不着费任何心思或力气与他应对。
    她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不希望得到「丈夫」怜疼的女人了!喜韵讽刺地想。
    「小姐,妳要不要紧?」从恩还是不放心。
    「妳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像是个要紧的人么?」
    很像呀!
    从恩不知道该不该明说。
    看出侍女欲言又止的表情,喜韵晓得自己现在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从恩,我说过不必担心我,事情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变量--呃!」
    马车突然毫无预警地顿止,车内两名女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往前跌扑而去;好在喜韵手脚快,稳住自己也拉回抱着水壶的从恩,惟独救不了洒出去的水。
    发生什么事?!
    一阵天崩地裂般的纷沓蹄声传来,策马之众群起的狂态叫嚣由远而近!
    喜韵掀开窗帘一角,清楚看见一团尘土飞扬的黄沙,黄沙中有数不清的剽悍人马,直逼官道上的他们。看样子,不是到处流窜的马贼就是强盗劫匪!
    她迅速覆回帘子,柳眉微蹙。
    「小姐……」从恩害怕地靠向主子。
    「别怕,不会有事的。」喜韵嘴上这么安慰,心里却大喊不妙。
    要是那帮盗匪要袭击的是他们,穆鹰一行不到十个人要应付二十多个贼寇,以一抵三,根本是以卯击石!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外已响起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不好,打起来了,那些人果然是针对他们而来!
    「小姐,怎么办……」从恩惊惶得脸色发白。
    喜韵还来不及开口,车门就突然打开!
    她被一只铁臂拦腰扯出马车,强掳她的人只靠臂力便将她整个人勾在腰侧,对方骑在马鞍上,她等于悬在半空中。
    「小姐!啊--」急着抓住主子的从恩,连带地被拖出马车,不过她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直接遭到摔落地面的命运,吃了一嘴黄沙。
    「从恩!该死,放开我、放开我!」
    喜韵死命尖叫、踢动双腿,脚尖却依然构不着地。她柔软的身子一如虾子般,倒挂在对方又硬又厚的手臂上,胃都被挤压得快翻过来了。
    「喂……放我下来……我好想吐……」
    下一刻,她被提上马鞍,落入一副坚实的胸膛,安稳侧坐在那人身前。她顺了顺气后,总算得以看清是哪个没礼貌的家伙,竟然如此粗鲁对待女人--
    赤色的瞳眸,银白相间的发,刀凿剑刻的深邃五官,倏地在喜韵眼前放大。
    雷朔?!
    「你……」没想到他会出现,她一愣,伶俐的口齿跟着打结。
    「妳是我的,不准嫁别人!」夹带愠意与占有欲的赤眸,紧锁眼前的俏颜,眼底的狂焰闪熠灿烁。
    他霸道的宣示挑起喜韵骨子里的叛逆与怨怼,一口怒气骤然提起--
    「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我是个山贼,只管抢我要的!」
    她一听,腹中的怒火燃烧得更炙旺了,挣扎着要下马,身子却被他的双臂箝得与他强健的身躯密不可分。
    「你放手!这样算什么?在你赶我走、在你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之后,为什么还来招惹我?我要嫁人了,放开我--」
    她的声音倏地消失,身体也突然动弹不得。
    怎么搞的?!
    「是妳逼我的。」雷朔言简意赅解释暗中出手的行径。
    混帐!竟然点她穴道,耍贱招的小人!
    喜韵无法发声,四肢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怒气腾腾的美眸狠狠瞪他,瞪他!
    雷朔对她眼中的怒火不为所动,朝策马而来的穆鹰撂下话:
    「人,我要带走。」
    「小姐!」从恩从地上爬起来,想上前救下主子,却被高大的黑驹阻挡去路。
    黑驹上的穆鹰,审视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满脸焦急惊恐的从恩,才转而对上身背弯刀的诡魅男子,黑沉如夜的鹰隼黑眸桀骛犀利。
    「恕难从命。」
    「我不想杀人。」
    「但必要时,我会。」穆鹰不遑多让。
    雷朔赤眸微瞇,两名同样倨傲沉鸷的男人,气势难分地对峙着。
    似乎是要诱逼雷朔出手,穆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把长剑,迅速往雷朔刺去,先发制人!
    雷朔只手往刀鞘底部一拍,弯刀跃然出鞘落在他手中。刀剑铿锵相击,在空中划出两道剑气银光,化解了直逼而来的攻势。而后一个俐落的扭手,锐利的刀锋削过穆鹰衣袖,穆鹰前臂随即被开了道血口子。
    狐疑倏地掠过雷朔心中,他陡然收势。
    以方才那迅如闪电、势如破竹的一剑来看,穆鹰的身手理应能挡下这一击,为何让他得手,就像是……故意的?
    他看了眼神色未变的穆鹰,心思恍然了悟。
    「雷某欠你一回。」虽然原因不明,但对方放水放得够明显了。
    穆鹰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他的歉意。
    「撤!」雷朔扬声朝乾坤寨的山贼下令,率先策马奔驰离去。
    「喂,小老弟,我们头儿叫我们撤,我不打了!」双手各握一支大斧的福来,边打边对敌人说道。
    「老大哥,我们老大也只要我们做做样子而已,随时可以停手啦!」穆鹰的部众也是边打边回答。
    「是喔?我有好几年没打得这么过瘾了,小老弟你身手不错喔!不能继续较量下去虽然有点遗憾,但我要回家去了。」
    「老大哥你也是宝刀未老,咱们一起收手吧!」
    「没问题,我数到三就收,一、二、三!」
    乾坤寨山贼依令撤退,再度群起呼啸而去,迅猛蹄步卷起的狂沙到处飘扬,直至尘埃落定,剽悍的人马也消失在地平线外。
    「小姐!小姐……」从恩徒劳无功地追了几步,却只能伤心地远眺南方的地平线,豆大的眼泪融入泥土之中。
    「有没有受伤?」
    从恩闻声回头,看见穆鹰就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