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银狼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不怕天谴、报应?」
    司马浪沉著脸说:「相信报应和天谴的人不会做出如此没人性的事。」
    「小时候大哥让人算过命,说他活不过三十岁,果然应了验。」她想起往事。
    「要相信那些话不如相信自己。」他见她落泪,心里也跟著疼。
    她发现司马浪待她有些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变得温柔又多情,连平日严厉的眸光也和善许多。
    他真的情愿娶个丫鬟为妻吗?终此一生永不後悔?心甘情愿的沦陷在她的痴心里?
    官府布下天罗地网捉人,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再加上老百姓自发性的投入捕狼行动,相信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该不远矣。
    「怎么最近总是不见罗公子的踪影?」贝晶晶问。
    春蕾正站在柜台後算帐,自从哥哥往生後,她的话变得很少。
    「罗公子到西域去了。」
    「那么远?他到西域作啥?」贝晶晶暗恋罗宪求已久,可老是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他说要去散心,至於散什么心我也没多问。」她说。
    「罗公子这么喜欢你,你为何不动心?假如罗公子肯用点心思在我身上,要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做牛做马一点也不好玩,女人要有骨气些,自食其力才不会被男人看扁。」
    贝晶晶面露喜色,半真半假地道:「我不在乎被男人看扁,我只想做个小女人。」
    春蕾提早半个时辰从鲜鱼记离开,因她想到哥哥的新坟走走。
    人生地不熟,哥哥一定很寂寞。
    「春蕾,上哪儿去?」贝亮亮叫住她。
    「上新坟。」
    「可不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我和凤凤的婚事想与你商量。」他老大不小了,同龄的人多半已为人父,因此,他心里有些著急。
    「我举双手双脚同意。」她微笑。
    「如果我和凤凤希望在下个月成亲呢?」他探问。
    春蕾颔首,「就算你们决定一个时辰後成亲,我也不会反对。」人生苦短,能和相爱的人厮守,最是幸福。
    贝亮亮带著满意的笑容离去。
    「亮亮找你做什么?」
    贝亮亮离开後,罗宪求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吓了一跳,「你应该在西域不是吗?」
    「我没去西域。」他的深眸直勾勾地瞅著她,令人很不自在,似带著侵略性。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发现了他的不安。
    「有件事想跟你说。」
    春蕾随口问:「有事需要帮忙?」
    罗宪求亦步亦趋地跟著她,「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几句话吗?」
    「我得上坟。」她犹豫著,知道他很可能碰上麻烦事了,不然气色不会如此苍白。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他显得仓皇不安。
    她点点头,「到什么地方聊?」
    「鲜鱼记人多嘴杂,我要告诉你的事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样好了,到我那里去谈。」
    她考虑了一下。「别去你家好不好?」
    他嗤笑地道:「怕司马浪不高兴?」
    她耸耸肩,不想承认自己确实在意丈夫的想法。「也不是,罗公子,说真的,倘使你需要人帮你忙,浪爷比我有办法,不如……」
    他紧张抢白:「不需要,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见他有几分可怜,挑起了她同情心。「好吧!就去你家。」
    这时,一阵怒喝声朝他们而来——
    「站住!」
    不一会儿,官府吏卒将他们团团围住。
    「把罗宪求拿下。」带头的官兵命令。
    闻言,罗宪求大嚷:「不!我什么也没做……你们这些伪君子,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春蕾,我是被人陷害的,救救我……」
    就这样,罗宪求被官府的人捉走,春蕾一动也不动地呆愣在原地,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繁花落尽,枝伢赤裸著身子,等待来年著新裳。
    春蕾不顾司马浪的反对,坚持去探访罗宪求,因为有些事故在心底还弄不明白,她得问清楚。
    狱卒全是她鲜鱼记的老顾客,因此她得以一见不许见客的死囚罗宪求。
    罗宪求就是操控银狼的幕後黑手,这事一经传开,除了官府里的人,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她走进地牢,心情沉重不已,毕竟朋友一场,仁慈助人的他怎会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呢?
    罗宪求非常狼狈,也非常憔悴,嘴里哼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是唐朝白居易的「花非花」,在此情境,听得令人直想落泪。
    「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罗宪求抬眼睨著她。「因为你。」
    她一惊,「为什么是因为我?」
    「小雅李代桃僵失败後一直怀恨在心,她求我配一帖鹤顶红将你毒死,我趁她下手前,指使银狼杀了她。」
    「我哥呢?他不可能想害我。」
    「那个赌鬼本就该死,他让你痛苦,我不能忍受。」很简单的理由,「反正他也活得不耐烦了,早死早超生。」
    「你好可怕!扬扬呢?他和你无冤无仇!」
    「扬扬的事是个意外,银狼要对付的人原是贝亮亮,却误伤了小鬼。」
    「亮亮犯了你什么?」
    「因为我讨厌他爱慕你的眼神。」
    她失笑,「亮亮没有爱慕我,他喜欢的人是凤凤。」
    「这是你的想法。」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其他人呢?我和他们甚至没说过什么话!」
    春蕾突然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悲哀。
    「他们都是曾用言语调戏过你的登徒子,我不除掉他们:心里不舒服。」
    「你的理由很奇怪。」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司马浪是我最後一个想下手的对象,他最难缠,而且他已经怀疑我了。」
    「我不值得拿这么多条人命来换。」她几乎承受不住,真相竟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不是由你。」他朝她淡然一笑。
    「弄到这般田地,连命都要丢了还嘴硬!」
    这种要命的倾慕,任谁都会害怕。
    「我不後悔。」後悔是愚者的推托之辞,聪明的人不做後悔的事。
    司马浪突然出现,不以为然地道:「你是标准的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人,死到临头还不认错。」
    春蕾看向他,怕他开骂,立刻堆上笑容。「你来啦!」
    「没见过比你更不听话的女人。」他宠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透著无尽的柔情。
    「有些事不弄明白,我会睡不著觉。」她一脸无辜。
    他实在拿她没辙。「可以走了吗?」
    「司马浪,你不过是比我幸运先认识了春蕾,否则她会是我的妻。」罗宪求话里有一丝悲哀。
    司马浪笑了笑,一个死囚大放厥辞没什么好回应的,他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拉著春蕾的手转身便离去。
    两人走後,罗宪求情绪不稳的大吼大叫。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今生不但无望赢得美人归,还落得这般下场——
    秋冷的风扑著芙面。
    「他说你之前对他已有怀疑?」春蕾看著司马浪好看的侧脸。
    他牵著她的手,沉吟半晌後才道:「是我通知官府拿人的,穷途末路的他试图带你远走高飞。」
    「我觉得自己满身罪孽。」
    司马浪看著她苦恼的模样,心里揪痛著。「什么都别想,只许想我。」
    她睁著无邪的眼,「大少爷好贪心。」
    他凝睇著她美丽的容颜,「还叫我大少爷?得想个法子让你改口。」
    「叫习惯了,一时难改。」她扮了个鬼脸。
    他轻轻点了下她的俏鼻。
    「你真美。」
    她摇了摇头,「我不美,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她一向不喜欢挖空心思打扮自己,曲尽色相之妙,所以怎样也不愿因色艳见宠,色衰而爱弛,她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