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文学理论新编》里写黑格尔把复杂万状的全体称之为绝对,绝对是精神的。何栩就把什么为绝对是精神的都解释在了旁边。
    闻年突然又想起了何栩大一和他教授发表的那篇论文。
    闻年突然觉得何栩有一种特质,就是一种刨根问底,也就是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的特质。
    这是一种探究的特质。
    这是一种与盲目相反的特质。
    这很科学又很romantic。
    闻年觉得很多人只是看《文学理论新编》看到了这个绝对是精神的,会从字面上去理解。
    什么意思?就是一个人看了这本书,然后自己去理解了,但这只是这个人自己的理解,而不是黑格尔的理解。
    黑格尔的绝对与相对对立,绝对就是最本质,最根本,最基础,是从时间与空间和相对对立。
    精神是什么?精神与物质对立。
    绝对者就是精神,这乃是绝对者的最高定义。发现这个定义并且理解这个定义的意义与内容,可以说是一切教化与哲学的绝对目标。一切宗教与科学都曾经渴望达到这一点;只有从这种渴望出发,世界的历史才可以被理解。
    而何栩不仅只要自己的理解,而更要黑格尔的理解。
    他学习的目标虽然是创造,但现在学习黑格尔的目的是去了解,了解他的体系。
    这不止是自己的理解,而更是黑格尔本身。
    闻年作为一个理科生,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不理解哲学,但是哲学和数学一样,他们是对立统一的关系。
    哲学是意识形态的逻辑学,数学是物质形态的逻辑学。
    哲学研究的是整个社会的运行法则,数学研究的是整个宇宙的运行法则。
    所以很奇妙的,闻年一下子就懂得了何栩,也懂得了何栩在旁边的备注。
    闻年突然又重新理解了何栩的谦逊。
    何栩的谦逊不仅在于对自我评价上,还在于方方面面。
    何栩好像从不妄自尊大,他不理解这个概念,或者他觉得自己没那么理解,他就会标注在旁边,以求让自己尽可能接近。
    闻年看过了摊开的那一页,又随手把整本书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这样的笔记。
    闻年不禁想,这得花多少功夫呢?
    闻年不觉得何栩只是照猫画虎,只是把那些摘记在这里,何栩在对照的时候应该也在不停思索。
    从何栩写的那些随笔还有一些论文来看,足以看出何栩的知识储备量以及属于他的闪光思考。
    何栩的认真一以贯彻在方方面面。
    何栩在旁边看着闻年,他懵懵懂懂,不知道闻年此刻正经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闻年没有再沉溺,他把书还给了何栩,然后抽出自己的书:“学习吧……”
    何栩没有再去干扰闻年,他把刚抽出的那两本书都摊开摆在一起,准备今天的学习就从这里开始。
    最开始何栩还无法静心,因为闻年就坐在旁边,但不一会儿他就无暇想其他的了。
    那些理论太深奥太晦涩了,如果不全神贯注,那根本是不可理解的。
    囫囵吞枣地读过去没意义的。
    何栩投进了海洋,勾画,备注,思索,记录,他的心绪全由文字调动。
    但这样长时间的专注是不可能持续长久的,人的注意力是有限度的,等何栩低得脖颈酸痛,眼睛干涩,他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何栩轻轻偏头看着闻年,他还在看书,但他看书和何栩不同,他姿态闲散从容,手里拿着笔,偶尔勾一下,又或者写一个公式。
    那本书好像没看过一样崭新……
    但闻年不一会儿就翻过去一页……
    何栩知道自己和闻年不一样,他不是天才,只是一个需要不断刻苦花时间的努力型选手。
    何栩四下扭了扭脖颈松动松动,又活动了一下刚刚握笔太久有点僵硬的右手指。
    何栩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了,一片雪海笼罩,何栩看什么都朦胧。
    这么放松了一会儿,何栩把文学理论放回了书堆,然后抽出中国文学史和一张白纸。
    边看边在白纸上画了一条时间轴,时间轴按照唐宋元明清的朝代顺序。
    纵向是朝代,横向每个朝代按照诗歌,散文,戏剧,小说,文学理论进行归纳。
    纵横交错,一个兼顾了时间和内容的知识梳理就这么诞生了。
    何栩喜欢张驰有度,对他来说,文学理论是晦涩的,在文学理论之后他喜欢做一些相对轻松的。
    对于何栩来说,中国文学史和西方文学史之类就相对轻松。
    何栩还会把时间轴画的特别漂亮。
    何栩的字写的不是凌冽那挂,他的字珠圆玉润,写在纸上显出一种饱满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