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栩坐在桌上支着头脑就像发呆一样,在脑子里构思着行文结构以及要点,论据之类的。
    何栩明明此时坐在图书馆,但他思绪飘得很远。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杜丽娘为柳梦梅伤情后化鬼而生,他勾勒着杜丽娘的多愁善感。
    闻年也注意到了何栩的发呆,何栩发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支着头,眼睫垂着。
    闻年一直觉得何栩身上有一种很难以去描述的气质,从高中他就那么觉得了。
    在同龄人或多或少所有的骚动里,何栩的气质一直是沉静的。
    有时候看起来很哀伤很沉重。
    以前同学把何栩的性格称为内向,但闻年觉得这并不准确,内向并没有概括完全。
    闻年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个很绝妙的比喻。
    他觉得何栩的气质很破碎,就像打破了的玻璃罐子,虽然破碎,但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光线。
    何栩就是这样的,他是单纯的剔透的,又好像被打碎过了,但靠近了,会发现光。
    闻年突然觉得,好像谁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何栩。
    毕竟闻年真的没有见过何栩和谁关系特别亲近。
    当然,闻年不确定那个高中的大高个是不是关系特别亲近。
    大学里,闻年只见过何栩和陆寓走的比较近,但他大多数看的都是,陆寓在说,何栩在听。
    如果一个人总是处于倾听的位置,这说明什么?
    说明别人无法了解他。
    因为他不曾被倾听。
    如果闻年不曾和何栩接触,他不曾和何栩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他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了解何栩。
    不会知道他发呆是这样的……
    不会发现他这样做笔记……
    不会发现他写的一手好文章……
    不会发现他的柔软和可爱……
    闻年突然感觉到了残酷。
    一种来自于命运的残酷。
    闻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越和何栩相处,他的心也越软了一样。
    在闻年陷入这样的“感伤”里时,何栩已经开始动笔了。
    他想的时候会想很久,但一旦想好之后,下笔如有神,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何栩几乎可以算得上在奋笔疾书,他完全忘记了外界,只是沉浸在他的思绪里。
    这时,何栩管不了字好看不好看,他只是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想流泻于笔下。
    何栩完全忘记了时间,等到他觉得手腕酸痛,手指头僵硬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何栩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纸张,他心里浮出了一种空虚感。
    就像身体里原本的一部分被倒出去了一样。
    何栩把刚刚还挺直的身躯垮了垮,他泄了刚刚还持着的那口气,何栩突然觉得神经很疲倦。
    何栩不好直接趴在桌子上休息,那太引人注目了,他用手支着头闭着眼睛休息。
    闻年目睹了全过程,何栩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四个小时。
    他觉得何栩之前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然后是过度紧张之后的身心乏累。
    闻年觉得长时间这样对身体不好,情绪的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对身体不好,但他不知道怎么和何栩说。
    闻年想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何栩闭了一会儿,又端正坐好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指。
    闻年突然找到了事做,他先是用手指在何栩手背上点了点,以引起何栩注意。
    看何栩看向他,他径直拉起了何栩的手,帮他揉捏了起来。
    “!!!”何栩惊吓得眼睛都瞪圆了,闻年觉得何栩如果是只猫,现在肯定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何栩的手僵在闻年里不敢动。
    闻年用拇指和食指一根一根地揉搓着何栩的手指,然后弯曲着活动。
    何栩的手掌心向上地摊在闻年手里,一大一小竟然对比得很明显。
    闻年这时突然注意到了何栩掌心里至虎口处有一条蜈蚣一样扭扭曲曲的疤痕。
    这条疤痕在何栩的手心里,他平时做什么都很小心遮掩着,除了何栩妈妈几乎没人发现过。
    何栩在惊吓之中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就使劲抽了抽手,想收回手不让闻年看。
    “这是怎么弄的?”闻年没有去碰那条伤痕,伤痕看起来已经很久了,颜色很深,在何栩过白的手心里显得狰狞。
    何栩低着头看手里那条疤,它被摊在阳光底下,并不好看。
    何栩没有说话。
    那是之前和他爸爸打架不小心弄的,当时他被那男人往地上一掼,身体沉闷地落在地上,但手却摔在旁边一个木置架的铁包皮上,那铁包皮四周不知道为什么翘起来了,何栩手剐过,被喇了一条很深的口子。
    当时并没有觉得很痛,只是湿漉漉的,就像出了一手心的手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