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他家人面前、外人面前,甚至于在她自己面前,他近乎严苛地不允许有任何人忽视她。
    她是他太太这一点,在她自己都不怎么确信的情况下,只有闻徵一个人在坚持着一遍遍重复。
    陆桐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仔细排了排并不存在的褶皱,将它递给站在电梯另一个角落里的闻徵。电梯里的光线是很低调的不甚明亮的射灯,他半边身子隐在暗色里,高大的人半靠在镜子前的扶手上,一束光从斜上方穿过他黑鸦般的睫毛,陆桐秋甚至看到了在那束光里飘散的小粒尘埃。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低落,陆桐秋从没见过这种情绪,有些无措地皱了皱眉头想要上前,但却恰好听到了电梯“叮”的一声到站的声音。闻徵没有抬头,只是在陆桐秋往外走的时候,她听见他如叹气般说。
    “我怕你忘了。”
    消息传得总是快,还没等陆桐秋说话,她就看到了电梯口毕恭毕敬站着的一排人。除了刚才一直陪在闻徵身边汇报工作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满头银发但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他们的最前面,先朝陆桐秋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和煦,但周身的气质却带着常年深处高位的不自觉的冷然:“陆小姐,招待不周。人我已经帮您处理好了,多有得罪。”
    陆桐秋伸出手,对着明显压迫感极重的人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惶恐怯懦,笑起来的时候沉静大方:“客气,都是您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轻飘带过,对于旁边人投过来的打量的眼神没有丝毫在意。
    至于怎么处理的人,处理了谁,陆桐秋并不在意。他们送的人做的事,自己处理也是应该,扣在她和闻徵头上的愧疚感,她不接。
    一行人走进影厅的时候,发现影厅的灯还亮着,暗黑的屏幕和媒体全部扣着的镜头盖表明他们没有进行任何环节。那位银发老人站在旁边做出请的手势,闻徵微微点头,带着陆桐秋走在了最前。
    蓝茵已经落座了,明明是主角却坐在了前排最角落的位置上。陆桐秋接过旁边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羊毛披肩,挨着闻徵坐下的时候发现两个皮椅中间的扶手已经被贴心地拉起了。
    她心下明了,在闻徵看向她的时候有些促狭地笑了笑。
    “冷的话记得披上。”闻徵只假装没看见,转过了视线。在灯暗下来的时候,闻徵很自然地放下了两人中间的扶手,让陆桐秋有了自己的空间。
    闻徵和傅沈年公司的眼光当然谈不上差,虽然是文艺片的基调,但叙事和情节的开展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自然。陆桐秋单手支着下巴,歪向另一边看得认真。影厅里的空调开的自然是足的,闻徵转头,看见随意散在旁边人肩头上的棕色披肩露出的修长的锁骨,拳头低着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撞上陆桐秋投过来的目光,闻徵的手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
    屏幕上正是夜里的戏份,灯光暗而旖旎,两位女主角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一前一后走着,风雪里,寥落冷清。
    陆桐秋没有看清闻徵的动作,只能微微向他那侧靠近。
    两人的手肘同时搭在扶手上,大而深的皮质沙发没有因为上面人轻巧的动作发出任何动静。但陆桐秋并没有听到意向之中的闻徵的话,却感觉到旁边的温度慢慢向她靠近。
    她抬头,余光见到屏幕突然暗了一秒,紧接着,巨大的烟花在屏幕正中亮起,璀璨照耀了整个影厅。
    而坐在后面的所有人也都在这烟花闪亮的两秒钟里,看见了最前排资方座位上,根本无心影片,只是在贴心为身旁女伴仔细拢上了披肩的清隽侧脸。
    闪烁的屏幕并没有打断闻徵的动作,陆桐秋的耳朵微微发热,想要自己伸手的时候却被闻徵制止了。他的手臂从她的背后绕过,捡起落在她腰侧的披肩另一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怀中。
    陆桐秋的腰间极其敏感,在感觉到温度的时候不自觉战栗,竟更往他那侧靠了几分。
    屏幕很快继续暗了下去,她的手紧紧抓着刚刚被拢好的披肩末端,声音极小如蚊子般说了声谢谢。
    闻徵的手没有收回去,虚揽着她的手在她右肩上拍了拍,离得极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该谢谢你为我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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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chapter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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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是如何结束的陆桐秋根本不知道,只知道在闻峥礼貌地收回手了之后,她的脑子里除了炸开的一片空白再没有留任何一点东西。
    好在电影很快就结束了,灯光亮起的最后一秒,整个屏幕上只留有了蓝茵回眸的脸。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回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无望却解脱的笑意,她说周旋半生,我放弃了。
    全场深深安静了片刻,继而响起克制而真诚的掌声。陆桐秋轻轻鼓掌,侧首的时候却看见了蓝茵望向他们的眼神——与其说是他们,不如说是看着她。
    漂亮的面孔即使在角落中都显得光彩照人,但她此刻的眼神却与屏幕里的如此相似。她望着陆桐秋,骄傲中带着奚落。仿佛在告诉她,所有结局不过都如此。
    陆桐秋朝她笑了笑,继而冷静地收回了目光。
    片方后续还安排了采访和互动,资方自然不用参与。他们之前见过的中年男人弯着腰,陆续送了闻徵和她回了套间,在关上门的时候站在门口小声地和闻徵的秘书说:“我们齐总在麓湾设了宴,如果闻总肯赏光,不胜荣幸。”
    麓湾是海城的港口,常年停泊着富豪们的游艇,而他口中的齐总,正是刚才和陆桐秋见过的那位银发男士。
    “今天天气不好,出海还是算了。”闻徵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扣,在听到秘书邀请的时候没有抬头,“但齐南乔是长辈,之后免不得要见面,你别怕。”
    陆桐秋原本背对着他在回邮件,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出后一句话是和她说的。
    她转身回来,果然秘书早已经带上了门出去了。
    “我都行的,你不用担心我。”陆桐秋转头过来,“我也不是什么经不得风雨的人。”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说话已经没有了原本的过分拘谨,陆桐秋的语气也显得轻松:“你说他是长辈,意思是?”
    “我妈妈姓齐。”闻徵说起来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理论上来讲,他算我舅舅。”
    舅舅往外甥这儿送女明星...纵是陆桐秋冷脸惯了也还是露出了些诧异的表情。
    闻徵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笑得温和里透露着笃定,和他:“你不用太在意,有我呢。”
    陆桐秋低头,伸手捏了捏自己另一只手的指尖:“我不怕的。”
    这些年的经历,至少能让她不会再和小时候一样,在这种眼看隔阂深入海峡的高门前只会恐惧地沉默走开。
    她最终放开被自己捏泛红的指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里有和闻徵同样的坚定:“我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你也不用保护我,我会站在你身边。
    傅沈年那天莫名的消失了,在回家的路上,陆桐秋想起来还转头问了问闻徵:“怎么没见傅先生?”
    “他和你倒是熟得快。”原本在看文件的闻徵幽幽开口。
    陆桐秋没听出来他的画外音,实诚地点头:“是,他上楼的时候还和我说一中附近有个很不错的老馆子,只不过还没说是哪家就不见了。”
    闻徵挑了挑眉,张口缓了缓,控制住了那点情绪才出声:“那你怎么不问我。”
    “啊?”陆桐秋看向他的时候,身上的披肩恰巧又滑落了,匀亭的肩头和修长纤细的锁骨在蓝色的缎带下白得生光,“你知道?”
    闻徵当然不知道。傅沈年活得潇洒,一周七天能挤出七天半来享受生活,和闻徵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周恨不得有八天能住在公司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巷子里的小苍蝇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