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好的时候,陆桐秋低头看着他的手,想了想后还是问:“我记得你有一串佛珠,之前的时候好像常戴着。”
    “是。”闻徵点点头,“家里奶奶信佛,喜欢看小辈戴着。”
    “那现在是...”陆桐秋有些疑问,看着他仅戴着一块冷硬的表的手腕。
    闻徵靠在后座,开了半扇的窗允许了几缕阳光的逃逸,在阳光下的眼眸如同琥珀般,他看着旁边微蹙着眉头,难得透露出几分关心深色的陆桐秋:“那个手串有朋友喜欢,就送出去了。贴身戴了十几年,再换别的也不方便,就不再戴了。”
    陆桐秋闻言,抬眼看了看闻徵。
    闻徵脸上的神色如常,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腕上还缠着馄饨的塑料袋子。但陆桐秋莫名就是觉得他好整以暇地在等自己发难似的,还带这些无辜的神色。
    她努力压制住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但坐回去想要往窗边挪挪的时候,却还是难免发出了些动静。
    随即她听到闻徵很轻的一声笑。
    更生气了。
    于是再挪了挪,直接靠在了车爽上,并不顾形象地让自己左侧的脸颊靠在了冰凉的玻璃上。车窗贴了膜,外头的人并不能看清车里的情形,可当他们重新回到市区汇入人群时,这辆车虽足够低调,可但凡是路过的人就没有一个不侧目的。
    陆桐秋不太适应,回头看了看旁边的闻徵。
    一如既往的朗风霁月般的脸,双眼微垂,在即使诸多的视线下,也安然如独处。让陆桐秋想起,之前高中时候体育馆的那扇门打开,所有人的视线如刀锋般投过来的那一刻,这个人也依旧如一直闲庭信步的鹤。
    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过失态的时候,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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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澜畔后,樊妈迎上来,见闻徵手上拎着的馄饨十分惊讶,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随即告诉闻徵,明天要去北城的行李已经收好了。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发现闻徵倒是神色如常,到是旁边的陆桐秋有些难得的左顾右盼。
    “刚才家里那边来电话,说大太太...想见见你。”
    “我明天就去北城了没告诉她么?”
    “说是说了,但太太的意思是...如果见不到您,见见陆小姐也是好的。”
    原本正因为闻徵的出差有些心绪不宁在发呆的陆桐秋听到自己被点名,回过神来:“啊?”
    “没事。”闻徵以为她害怕,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拍了拍,“你谁都不用见。”
    樊妈见两个人站在一处对视的场景,忍不住高兴地抿嘴笑,手里捏了捏原本攥着的围裙:“那,我去回了太太。”
    “不用。”闻徵摇头,“我自己去和她说,免得你难做,到时候回老宅她难免要找你麻烦。”
    “诶...诶。”樊妈叹了口气,眼里出现了陆桐秋曾经在闻徵的朋友脸上见过的那种熟悉的怜惜,“那你们好好说。”
    陆桐秋敏感地捕捉到了樊妈转身过去时瞬间的叹气。她不由得再转头看向旁边的闻徵,好像在所有人都看着他,羡慕嫉妒甚至亦或是同情他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带着些温润的笑意,看上去,像没有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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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chapter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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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妈...”停在自己的房门前,陆桐秋低头看着带着微微弯曲弧度的门把手踌躇了片刻,转身问,“你和她的关系不太好?”
    闻徵原本以为会是她对于未来相处的担忧,本想好好解释,可见她想了这么久最后就憋出来了这么句话,有些讶异地笑了笑:“你好奇这个?”
    “不该好奇吗?”陆桐秋的手摩挲着门把手,心下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该涉足的边界,“要是不行,我撤回也行。”
    闻徵看着她犹豫不定的样子,只觉得原本头疼的事情到她的小心下都变得柔软起来,他不想太快走开,于是索性靠在了旁边的墙上:“没什么你不合适问的。”
    陆桐秋耸了耸肩:“那我也不至于有什么会不高兴的。”
    闻徵手揣在口袋里,整个人斜倚着墙,姿态舒展,眼尾都带这些温润的笑意,见她好好吸了口气转过身,仿佛准备听什么重大消息似的更是无声地低头笑着摇了摇头,到最后抬起头来,说的轻描淡写:“其实没太大的关系。她和我父亲身份上算是政治联姻,我是他们必须生给闻家的继承人,仅此而已。”
    陆桐秋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各种传言,以及刚才一向温和的樊妈脸上从未见过的拘束神情,有些不相信:“真的?”
    “嗯。你不用担心家里的应酬或是长辈,只要你不想见,闻家的人可以一个都不见。”
    陆桐秋有些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心想相比起自己的社交,她似乎更关心的是他在家里的处境困难与否。看着对面闻徵的笑容,她忍不住发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那你联系我说要结婚,不是因为家里?”
    不是因为家里的要求或是无奈,总不能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吧?她想想都觉得这不符合理智,硬是吞回去了这句话。
    闻徵轻轻抬了抬嘴角,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神里柔和得仿佛早晨那围拢他们的那抹深蓝色海水。他不接话,仍旧带着几分慵懒地靠着,夕阳晒进来,他挺拔的侧影在墙上和陆桐秋的鼻尖靠得极近:“也算是,有一些别的缘故。”
    陆桐秋的视线缓慢地从他的眼睛上抽离,努力转去了别的地方。她点点头,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捏紧了些,原本常年戴在小指上的开口尾戒却突然崩开落到了地上。金属落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动,打断了闻徵的原本的话。
    “等从北城回来,和你细说吧。”闻徵向前倾身,绅士地帮陆桐秋捡起了那枚尾戒。陆桐秋本想伸手接过,却没想到闻徵拿着端详了下:“有些断了,我找人弄好,再还给你吧。”
    陆桐秋原本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了会儿,最后只能收回来挠了挠头发:“戴着玩儿的,不值钱。”
    之前上学工作时候接触的人多,难免被问起恋爱情况。她没有心思顾这些,所以就干脆自己戴了个尾戒,被问起就说是单身主义。
    这个尾戒是她上学中途唯一一次回国时买的。那时候机票的钱远超过她的日常用度,虽然父母两边都给了生活费,但她平常用的大多是自己的奖学金,并没去想过回国的计划。
    只是在某一次圣诞节的时候,项目组的课题结束得很顺利,导师特别给他们多放了一周的假期。同门欢天喜地地锁了实验室的门,一拥而上冲出去就说要找酒吧好好庆祝一下。她喝了两杯酒,谈不上醉但也算不上清醒,拿着电脑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走在已经落雪的波士顿街头。街边有已经缠上了彩带灯的圣诞树,迎面走过来的一对年轻夫妇各抱着一个孩子,不留神撞上她的时候抱歉地笑着说Merry Chrsitmas。
    她不想承认,但那一刻她有一点痛恨一个人。
    她用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买了张回国的机票,怕打扰外公外婆,她也无处可去,于是就落地在了海城。当时一中附近已经开始了老城区改造的拆迁,再远的范围她也没有去过,只好在一中不远处的一家还在的小宾馆里住下。
    当时楼下就是一条上学时候总会路过的小街,有吃的,有些小店。她一个人从街头走到街尾,街尾再回来街头,最后给自己买了一枚很小的戒指,套在了小拇指上。
    “用得久的东西难免有感情,找人看看也不碍事。”闻徵小心地把戒指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回来的时候给你。”
    陆桐秋看着那枚戴了多年的小尾戒被他收起来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骤然空下来的小指,和上面有的一道很浅的压痕,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