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徵却没有告诉陆桐秋他的归期,只是说这次的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一些,等有了眉目再和她说,免得她等。
    “万一我不等呢。”陆桐秋回房间前,最后嘴硬了一次,明明背过了身,眼角却瞟着旁边的人。
    闻徵只是笑笑,慵懒地靠着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只刚弹出脑袋的小猫。看到了她鬼鬼祟祟的眼神,他眼底的笑意不断加深,最后在她要走进房间时向前伸手,手很轻地碰过她的头发,在她的耳垂上擦过一瞬。等陆桐秋再转头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他转身向后的背影。
    她开门,进房间,关门,反手压着门靠在门上,心下莫名思绪翻涌。她平缓了一会儿后,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她抬眼,就能看到两个房间相连的阳台仍旧暗着,阳台外很远的地方,隔着拉了一半的纱帘,入眼处只有月亮,和下方花房处温暖的一抹亮光。
    明明都已经看习惯了的一样的场景,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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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陆桐秋醒的极早。
    她半撑起身子,揉了揉头疼欲裂的头,还没来得及情形一会儿,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连拖鞋都没穿就开门向外着急忙慌地冲了出去。
    外头正在打扫屋子的姑娘转过头,把手里几支火红的枫叶换上放在了花瓶里,就看见了扶着门框站着的陆桐秋。
    “陆小姐。”她礼貌的打招呼,见陆桐秋站在原地没有,眼神不自觉地向外张望,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告诉她,“闻先生今天凌晨就出发了呢。”
    听到这个答案的陆桐秋忍不住有些惊讶,原本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那簇火红的枫叶却只是出神,道谢之后朝她点了点头,慢慢转身回了房间。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她双手撑着大理石的台面,看着面前水流不自觉地发呆。
    踏在冰冷地砖上的脚凉得有些僵硬,陆桐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快速洗漱后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坐到了餐桌前。
    樊妈给她准备好了早餐,和闻徵在的时候是一样的规格,只不过原本总是会在桌上放着给陆桐秋来做咖啡的杯子少了一个。陆桐秋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餐,站在咖啡机前给自己打了杯咖啡。
    原本已经娴熟的拉花在今天早上却宛如技能失灵了般,陆桐秋看着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散碎的奶泡,无言地苦笑。
    “也真是...”
    还以为自己早就情绪稳定百毒不侵了呢。
    海城进入了深秋,天气也迅速冷了下来。
    闻徵走后他们也没怎么联系,闻徵偶尔发一两句话问她的情况,她客气地回,仿佛之前的一些旖旎不过是梦里的假象。
    今天的天阴沉的厉害,早晨开始几乎就没有太多光亮,墨色的大片阴云压着干枯的树梢。樊妈和陆桐秋报备要回趟闻家老宅,看她神情难得透着些不安,陆桐秋也没多问,索性让澜畔的人都休了两天的假。
    外头的风萧瑟,她坐在窗边的圈椅里,膝上放着的电脑亮着,上面和往常一样是份。室内不算太冷,中央空调矜矜业业地安静工作着,但过分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会呼吸的生物,多少还是冷清。
    她连廊处晃荡了一会儿,最后心不在焉地坐在了客厅角落的那把圈椅里。圈椅旁边的矮几上放着还放着闻徵上次正在看的书,露出来的书签是金色的,带着细小脉络的叶柄。
    陆桐秋心下隐生出一点猜测,向前伸了伸手,最终却终究是没有碰。看着窗外大片修建得整齐的草坪,陆桐秋对于这种不太适应的空旷挑眉笑了笑,最终打开自己的电脑靠进了圈椅里,让细长的木头围住了自己的整个身体。
    手指在触控板上上下划着,漂浮的黑白文字却和往常不同,密密麻麻满屏的字母,却并不入眼里。
    她苦笑。
    都说人在陷落的时候往往无知无觉,回头的时候才惊觉已经走过了半程。但陆桐秋清楚地知道,在陷落的某一刻里理智是在场的。理智在场,像人生的旁白般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你看,完了,你又爱上他了。
    有几分苍白的手指在银灰色的电脑上摩挲了良久,最后轻轻点开了消息软件,泛着很浅血红色的指尖在键盘上纷飞了几秒,像一只深秋初冬里最后挣扎的纸片蝴蝶。
    而远方的北城,市中心大片湖泊和绿地间的某间四合院的正堂主座上,正端起前方的茶杯轻抿了口茶的闻徵感觉到了自己西装口袋里的轻微震动。无视旁边长辈透过来的有些讶异的眼神,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放下了青瓷的茶杯,在旁人的谈笑和侧目中拿出了手机,看见了指定消息框里弹出来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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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chapter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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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徵眼中的笑意很深,甚至连原本只是抿着的唇角都微微上扬了些
    满屋子的人神色各异,虽屋子里的谈笑并没有间断,但在座人的眼神却无一不在注视着闻徵。见他眼中笑意盈盈,坐在下手的一位穿着唐装的男子还是没有忍住,笑着问:“闻二这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张罗着把这么多人都聚来杜老这儿。”
    闻徵抬了抬唇角,眼底还有些方才蔓延过来的笑意,抬起头面对众人时甚至都没有收敛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和今天的事儿无关。
    回复了之后他并没有收起手机,而是左手握着,随意放在了腿上。西装袖口是量身定做的刚好,最是规整的黑色,只在手腕间,换下了之前陆桐秋见过的那快表,换成了一抹清透到惊人的水绿。
    “多年不见你戴玉了。”坐在另一边主座的老人嗔道,“从你大学闹那一场,听说再后你连家都不回,像什么样子。”
    闻徵也只是礼貌地应下,难得的温顺:“怎么什么消息都让他们往您耳根子里传。”
    “我是退了,又不是死了!只不过身体不好在外头养了几年,回来就看你们一个个无法无天地闹。我要是你爷爷,活不活着都两说。”
    老先生的声音很低,但做了一生上位者的威严和往日也不减分毫,满屋子的人,无论坐着站着几乎都在他轻拍桌子那一下里瞬间挺直了腰杆儿噤若寒蝉。只有坐在他旁边的闻徵依旧松散着,嘴角的笑意里甚至带了些浅浅的无奈。
    他再看了眼手机,见没有消息回复之后,才把手机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八仙桌上,再伸手拿过了个橘子剥了递给旁边的人:“您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
    “我是犯不着。”虽然生气,但杜老先生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橘子,“犯不着还要我这老头子出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傅家的事儿,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当我是死了罢!”
    看着所有人都赶忙站了起来,一屋子的人,着西装的穿长衫的,虽然保养得宜,但看着也都是过了五六十的年纪。哗啦啦起身站了一片,身后的秘书也都跟着上前,一时间的动静竟然可以用热闹来形容。
    闻徵和杜老先生是唯二坐着的,一位是耄耋之年叱咤了半生,一位看着不过像是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清朗少年,两人面对这种场景的气质却相似得令人惊奇。
    不过只是抬了抬眼睛,继而短促却礼貌般地笑了声。
    杜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们坐回去:“算了,一惊一乍的。闻二有事儿要说,说吧。”
    “是。”闻徵点点头,手指一边淡然扒拉着桌上剩下的橘子皮,闻着指尖飘过来的淡淡酸涩的橘子气息,瞥见了一仍旧黑着的手机,说什么都只觉得枯燥,“这次回北城来见各位,是打算把老爷子的遗嘱起出来,做最后一次修订了。”
    堂下哑然。
    闻家老爷子身体还健朗,这几年闻徵虽说只是拿走了几核心部门直接负责,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闻氏基本已经是脱离了老爷子的掌舵。他和老太太两个人,在早两年就搬到了北城的佛堂里,说是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