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封崭遂又一脚将门关上,转身将她轻轻放下,并拿起扔至一旁的衣裳,神情阴冷地帮她穿上。
    玉帨儿一边啼哭,一边以愤恨的目光死盯着眼前晃动的阴沉面庞。
    「本格格一旦回宫……你若是想再看到我……可是难如登天……」她抽噎地睇凝他乍然僵硬的脸色。
    「走!」殷封崭将她穿戴好后,蓦然箝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拖去。
    「好,走就走,本格格再也不想看到你。」原本跟在他身后的玉帨儿,在一怒之下,反而快步超前他。
    殷封崭你这个大混蛋,把本格格的一片真心当作球踢,爱玩的时候拿来耍一耍,不玩的时候又扔到一旁去。
    什么孤寂的眼神,全都是骗人的。
    殷封崭!你是个大骗子。
    「你不是要送我回宫吗?」
    玉帨儿小嘴嘟得半天高,瞥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和谨亲王府。
    「回宫是津亢所说。」他只答应将她送回,并没有指明地点。「下马!」殷封崭远睨站在门口之人。
    玉帨儿轻哼一声,俐落地下马,随后一手叉腰、一手横指着他说:「本格格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在下决定之事,从不反悔。」
    玉帨儿气得手指频频颤抖,接着又不知是因何缘故,浑身突然如泄气般,颓丧地缓步走向津亢贝勒。
    殷封崭冷冷凝望津亢爱怜地探视玉帨儿的伤口,双手不自觉地紧扣住缰绳。
    冷静!
    等他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完后,必会前来带她走。
    「殷封崭,过了此时此刻,你将面临我的追杀,直到你死为止。」津亢贝勒将玉帨儿交给福晋照料后,举步走近殷封崭,语气持稳却似尖锐地刺向他。
    「殷某随时奉陪!」殷封崭冷冷一笑,将马儿掉转回头。
    就在殷封崭即将策马离去前,突然又转过头,正巧望进玉帨儿盛满哀怨的晶莹水眸里。
    他心头猛地一震,无言地回头后,大喝一声,疾速奔离。
    小帨子!你等我……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应该是不会!
    他一定是跟皇额娘一样,在不得已的苦衷下,才送走她。
    她可以等,她可以慢慢的等,她可以再用二年的时间来等他。
    她相信只要有恒心,一定会等到他来接她的。
    当津亢贝勒一踏入房,就看见玉帨儿坐在窗前,凝视外头的夜空发愣。
    「不要再想他了!」津亢贝勒遣退婢女后,表情阴晴不定地扣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呆愣的双眼回神。
    他不敢细想玉帨儿之所以不想回宫,是为图方便殷封崭能随时入府探视她的缘故。
    毕竟,这里比不上皇宫来的戒备森严。
    「我没有。」玉帨儿垂下眼,喃喃地争辩。
    「既然没有,津亢明早就送格格回宫,免得太后及皇上担心。」
    「不要!我不要回宫去。」玉帨儿猛然抬眼叫道。
    「为——什——么?」津亢贝勒压抑许久的阴郁,瞬间狂爆出来。「远在你还没有迁往扬州之前』津亢就一直喜欢倍受宠爱的你,所以在你必须因病而移居时,我力求皇上准许我照顾你,让我可以有名目地接近你、关爱你。但是,我处处为你着想的结果,却落得一个男人最可悲的下场。为什么?你告诉我。」
    「津亢!对不起,对不起……」玉帨儿热泪盈眶地捂着嘴,在混乱与惊愕的意识夹杂下,只能不停地向他道歉。
    是她太过迟钝,还是把他的心意当成理所当然。
    「格格到底把津亢当作什么人来看?津亢实在很想知道。」他最不要的就是她的道歉。
    「我把你当成最宠我的兄长、最疼我的亲人……」
    「但不是你最爱的人。」津亢贝勒自我讽刺地替她接完。
    「津亢……」玉帨儿自知对不起他,但又不知要如何弥补已造成的伤害,她的心已全给了殷封崭,无法再瓜分出去。
    「格格,要是殷封崭有能耐夺走你,那津亢绝无二话,不过要是他死在我手中,也请你不要怪罪。」津亢贝勒露出势在必得的嗜血残眸。
    「你不要伤他。」她的心突然泛起剧烈的刺痛。
    「伤他!哼,我是要——玉帨儿!」津亢贝勒神色骤然一变,瞬间扶起半蹲在地的玉帨儿,焦急地问:「怎么啦?」
    「没事,只是胸口有点痛。」刺痛感很快就消失,不过也让她额际布满汗珠。
    「你躺着休息,我去召御医前来。」津亢贝勒眉宇深锁地抱她上床。
    「不要……我不要看御医……」玉帨儿闭上限,迷糊地呢喃。
    讨厌!她最讨厌看御医了,因为这会让她联想到医治好久才好转的怪病。
    「你总算晓得要回来。」
    「义父!」
    「格格呢?你怎么没把那位格格给带回来!」殷和鸣怒瞪着他。
    「……」
    「崭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义父,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是皇帝。」
    「哼!你还敢说,要是你早点擒住格格,我们就不会在猎场上白白损失四、五十名弟兄了。」殷和鸣把这次重大失败,全归咎在殷封崭一人身上,以确保自己稳固的领袖地位。
    「如果义父肯听我一言,就不会有此事发生。」殷封崭双眸掠过一丝愠色。
    「你……你说这什么话,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再生父母?」殷和鸣神色剧变地喝斥着。
    「当!」殷封崭沉声应道。
    「哼!」当初要不是他一时心软,把流浪在外的他给捡回来扶养,他早就饿死在街上了。「崭儿,这件失误不是我所下的决定,你听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所以孩儿决定为这件事退出『义会』以示负责。」他不想再扛下这沉重的包袱了。
    「退出?」殷和鸣大惊失色地尖叫。
    这怎么行!崭儿的才能与魄力是大夥有目共睹,他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一步步登上这个位置。
    「我退出之后,其他弟兄就不会有藉口对义父不利。」
    「不行,现在义会正缺乏人才,你不能说退就退。」
    「孩儿心意已决。」殷封崭斩钉截铁地说,
    「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忘恩负义,枉费我苦心栽培你、教养你,甚至……」殷和鸣开始数落他的不孝,以藉机勾起他的愧疚。
    「我已全数偿还给你。」不错,他是把他给捡了回来,然后每天三餐像是喂狗般地将他养大。
    「你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殷和鸣一脸气急败坏。
    「义父!孩儿就此告别。」殷封崭突然跪地朝他磕三个响头,算是将所有恩情一笔勾销。
    「站住,难道你忘记我们大明的国仇家恨,还是你要我们大明子孙世代都要活在鞑子的残虐暴政下!」
    殷和鸣企图再以反清大业来挽回他离去的脚步。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他该还的都还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剩下的人生路,该由他自己来主导了。
    「崭儿!留下来帮义父吧,义父不能没有你,不然我把位置让给你。」殷和鸣拉下老脸,恳求他留下。
    「告辞!」殷封崭微露出讥诮表情,似在嘲笑义父的懦弱,也似看透义父深沉的心机。
    「崭儿……崭儿……」
    任凭殷和鸣如何喊叫,却始终唤不回殷封崭已然远去的心了。
    第九章
    「太医,格格是怎么回事?」
    被紧急召至和谨亲王府的御医,面色凝重地对津亢贝勒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津亢贝勒冷凝了脸。
    「津亢,摇头是代表本格格身子没问题,老太医,你说是不是?」玉帨儿坐起身,掀起纱帐,笑意盈盈地说。
    「是,是,格格说得是。」御医连连称是。
    「格格无事就好。来人!送太医回宫。」
    津亢贝勒岂会不知御医有难言之隐,但当着玉帨儿的面不宜盘问,只好等待无人之时,再详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