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给这句话做过多的注脚,甚至在说完之后没了下文。
    此时无风无月,他们刚好走到小花枝巷的院子门口,三声敲门声后,即将告别。
    柳湘莲道:“还有件事也要考虑,香菱出来以后住在哪里,小花枝巷显然不妥,店里她一个人也不安全,更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柳湘莲那里是最好的,但是又不合规矩,惹得闲话。
    柳湘莲笑道:“你若是能住在我那里就好了,你可以和香菱姑娘作伴。”
    柳湘莲没有期待过尤杉的回答,他只当自己说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好啊。”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这个答案是两个人都没想过的,尤杉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为何会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她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推着她说出这个回答。
    柳湘莲怔怔的看着她,问:“什么时候。”
    尤杉道:“我也不知道。”
    第42章 错金嵌荧石带钩(2)
    小花枝巷出奇的安静,尤二姐和尤老娘已经休息了,俩人今晚休息得格外早,就连下人也没看到几个。
    尤杉在院子里走得很慢,或者说是因为还在想着柳湘莲所以走的很慢。
    从她和柳湘莲合伙创业的那天起,尤杉就决定两个人只是合作关系,绝不可以发展出别的来。
    可如今因为柳湘莲而生出的一些思绪越来越牵绊着她,就像被无数绳索捆绑着不得自由。
    她看了眼自己在园子水景中的倒影,她的头发挽着髻,戴着钗环。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前的尤杉,哪会顾及这么多,碰到像柳湘莲这么好看的,早在一起了吧,对她而言,谈个恋爱而已,大不了分手。她不知为何,此刻对于和柳湘莲的感情确是慎重再慎重。
    她想找尤二姐聊天,但是姐姐的房间暗着。只能悻悻的回自己房里去。
    屋里一灯如豆,光从窗子透过来。
    尤杉轻轻推开门,然后回身将门闩插好。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钗环卸下,头发松散下来。
    “三姐。”
    是一个男子声音,尤杉万万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身体僵在那里。
    “谁?”
    那人从帷幔下走进来,他穿着轻薄汗衫,腰上的错金嵌荧石带钩耀的发亮,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身形挺拔,仪态不凡。
    那人道:“自打三姐出了东府,我就未再见过三姐,好生想念,你也不再来东府,将咱们以前的那些好都忘了。”
    尤三见他语气有撩拨之态,身上几处小穿戴极为名贵,定是东府里面的主子,又看他这个年纪,猜想应该是宁国府的贾珍。
    尤杉试探性的问道:“大爷怎么有空过来,大姐可知道爷来了这边。”
    那人道:“我的去处,自不用与她说去,我只是想着三姐便来了,自打三姐过了这边来,咱们就断了关系,我先前听说你和柳湘莲订了婚,三姐有了好人家,我也是高兴,特意备一份嫁妆给你,谁知柳湘莲不识抬举,此事也便罢了。这时间久了,未免想念三姐,就是夜里也不敢忘,这才特意来寻你来。”
    尤杉道:“哪有大半夜来的,我忙了一天了,乏了,你回去吧。”
    那人道:“晚上来才显得我的诚意,三姐乏了,我来给你解解乏。”
    说着就要上前摸她的脚腕。
    尤三吓得一脚蹬开他的手,将衣裙盖好。
    “珍大爷,都是亲戚里道,别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传出去对你不好。”
    贾珍听到这句话后笑容停止了一秒,但见尤杉月光下小脸气的微白,粉唇翘鼻,激起了他的欲望。
    自打尤家人搬出宁国府后,贾珍就没再见过她,府上再多的瘦燕肥环,都不如她这般风流貌美。他已经喝了她很久了,又等了她大半夜,如今再见到她,满脑子都想和她亲昵一番,也顾不得死活了。
    贾珍道:“三姐好狠的心,以前咱们俩可香亲着呢,这才多久,以前的好处都忘了。想当初,你和二姐都在我那里,咱们几个多亲密,我可是总念着那时候的光景。”
    尤杉见他早已没了仪态,只剩一脸猥琐之相,不由分说的往门口去。
    贾珍见她要走,如饿狼扑食一般扯住她,将她的口掩住,以免她惊动了人。
    “三姐,想当初,咱们可没少恩爱,长夜难熬,咱们分开这么久,那柳湘莲也不伺候你,我就不信你一点都寂寞,还是让我好好陪陪你吧。”
    贾珍想上前轻薄,但尤杉反抗的厉害。他手上不松劲儿,嘴上安抚道:“三姐,你不会还想嫁那柳湘莲吧,他又不要你了,何苦还想着他。你还是跟着我吧,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你以后要什么就有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玉宝,我都给三姐。”说完去解自己腰带钩。
    尤杉眼中激出眼泪,没想一家之主竟能干出如此龌龊之事来。心急之际,但见床头宝剑莹莹,正是柳湘莲的那把鸳鸯剑。
    尤杉趁着贾珍解腰带的瞬间,奋力一推,将贾珍推开,转手去床头够鸳鸯剑,唰啦一声剑身出鞘,尤杉劈剑向贾珍刺去。
    贾珍见到剑光,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了几圈,直到磕到门槛停住。
    尤杉手上有剑,心中不再慌乱,她用剑指着贾珍道:“你还想不想让我陪你,只怕你有命来没命享,你要是再敢放肆,等天亮了大家去宁国府走一遭,到时候有脸没脸一起闹起来。”
    贾珍听她如此说,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汉,理智恢复了大半。
    “三姐,何苦如此,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尤杉道:“谁和你有情分,当年不过是走投无路,让你诓骗了我们孤女寡母,不向你讨债也就罢了,还敢来这里。”
    贾珍道:“三姐息怒,都是至亲骨肉,何苦来的。前些日子老娘去我那里,向我说了你的事,想让我们重归于好,老娘也不过是看你和那柳湘莲无望,所以才想着将你托付与我,也不过是想着给三姐找个依托,如不是老娘拉拢,我也不敢再来打扰三姐。”
    尤杉听到此言心下凉了大半,看司棋那日,春婷便说过在宁国府见到尤老娘的事,此刻心下以全然知晓,定是尤老娘见尤三姐与柳湘莲在一起无利,自己在伊莲轩这么久,也不曾拿过什么钱孝敬她,所以反手将三姐又许给贾珍,自己坐收好处。
    “说,你给了我娘多少钱。”
    贾珍擦着额头的汗,也不知该讲不该讲
    “哪里给什么钱,不过是孝敬老娘一些。”
    尤杉听罢,一剑砍在门闩上,贾珍吓得‘哎呦’一声。
    尤杉愤然道:“滚,别再我面前再出现。”
    贾珍头发凌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了门后,去后罩房寻了跟班小厮来,那小厮早已睡下,正和其他小厮睡在通铺上贴烧饼。被珍大爷一脚踹醒,刚要将骂起来,见是自家大爷,顿时吓得缩了回去。
    贾珍骂道:“没个尿性的,还不快走。”
    小厮急忙穿上裤子,想是三姐那边没成事,又不敢多问,扶着贾珍出了小花枝巷。
    贾珍走后,尤杉卸了力气,拄着剑瘫坐在地上,手不停地颤抖。
    月亮升到最顶空,正是子夜时分,尤杉也顾不得了,敲开尤老娘的门。
    过了好一阵子,尤老娘开了门,她头上戴着额带,眼睛浑浊但清醒,显然是没有入睡。
    尤杉道:“妈还没睡吗?”
    尤老娘没有直视她,只是道:“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的觉好睡了。”
    她慢慢悠悠的回身,将尤杉请进屋内。
    尤杉将贾珍的腰带一把甩在桌上,月光下,错金带钩泛着光,上面镶嵌的荧石在暗夜里发着光,倒映在尤老娘的眼里。
    尤老娘好似没看见一般,眼眸垂着。
    尤杉道:“你看这是何物?”
    尤老娘看着那东西,许久才开口,道:“你们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