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性格还是身体,都早已被他研究了个透彻。就连最后一点关于逆转生死的好奇也在前几日的火场中得到满足。
    所以别再自认高贵,溺在那虚无缥缈的幻想里了
    普雷克双手抱胸,眼睛微微眯起,居高临下戏谑盯着方鉴倔强的脸,“不是我不配,是你没有资格。”
    “……”
    方鉴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风一吹有些凉,唇舌咬出的字眼略有些颤抖,“哈…那你现在做的又算是什么?”
    “教你如何清醒的面对这个世界,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的真实。嗯……算是奖励。”
    普雷克随意将手一摊,“就像以前说好的那样,做得好,有奖励。”
    方鉴冷笑了下,先是言语狠狠打击他一番,然后又以上位者的姿态施舍“奖励”……
    “…你是在训狗吗?”
    普雷克挑眉,吹了声口哨,“但是很有趣。”
    “……”
    方鉴心情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方才在内心喷涌的愤怒、怨恨、耻辱一瞬间被抽离身体,取而代之的是自灵魂而来的疲惫。
    他没有说话,身体重新倚在栏杆上,将目光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天此时已经完全暗下,千百户人家的灯火成为此刻眼中唯一的亮色。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方鉴的声音带着些许哑意飘散于凉风中,“…你赢了。”
    普雷克勾起唇角,看起来心情颇好,他提议道:“要来打个赌吗?”
    “赌什么?”
    “败者的命。”
    方鉴突然笑出了声,语调轻快如灵动的风,“好啊。”
    “就赌——你与斯卡拉姆齐交手时哪一方会获胜,如何?”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方鉴搓了下指尖,随口问道:“你选哪一边?”
    “你想让我选择哪一边?”普雷克偏头反问。
    “哪一边都无所谓,结局都一样。”方鉴慢慢直起身,“…要我选的话,就选那个家伙吧。”
    “意料之外。”普雷克多了几分兴趣,“理由呢?”
    方鉴略一抬眼皮,回答十分干脆,“我打不过他。”
    “意外的有说服力。”普雷克如是评价。
    “走了。”
    “说起来,斯卡拉姆齐快回来了。”普雷克随口说出的话将方鉴离开的背影定在夜的风中。
    方鉴回过头看着慵懒倚在栏杆上的普雷克,皱起眉;而普雷克回以他捉摸不透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普雷克像是忍受不了孩童撒娇的长辈最终妥协般道:“好吧,好吧,最后的提醒。”
    普雷克指了指自已的眼睛,而后摊开手,嘴角无声扬起,仿佛站于整个世界之前与方鉴相对而立。
    “你觉得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你身边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鉴没有回应。
    ……
    少年缓步穿行在疗养院的长廊上,时不时有戴着燕尾帽的护土小姐从他身边疾跑而过,也有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巍巍经过。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白墙上斑驳的灰色痕迹在余光中频频闪过,方鉴就这么以周围截然不同的速度行走着。
    世界仿佛被框进一幅油画,而方鉴与其他众生并不在一个图层之上。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方鉴一愣,回过神,转头便看到「散兵」的脸。
    「散兵」松了口气,慢慢舒展开眉毛,鸢尾花色的眼眸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那个笑容很温柔,也很熟悉。
    依稀记得在许多年之前那段安稳又幸福的时光里,经常出现在倾奇者脸上的笑容便是这样的。
    方鉴怔了一下,白噪音一般的嗡响在耳边出现,愈来愈响,挥之不去,留下一阵阵眩晕的呕吐感。
    「你觉得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是一场逼真的梦境?还是本就真实的现实?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面前这个眼尾红晕的少年就绝不是他臆造出的「倾奇者」。
    那现在站在自已面前的人……
    是谁?
    「……斯卡拉姆齐快回来了。」
    是倾奇者,还是斯卡拉姆齐?
    “笨……你…你没事吧?”
    「散兵」的声音刺破烦人的嗡响闯进方鉴的耳朵,他扶着他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不对……这明明就该是一场因陨石而起的梦才对。
    方鉴闭上眼,仰头将后脑靠在墙上,如此过了不知多久,神智才堪堪回到人间。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蓝紫色的眼睛,其眼底的关切像是能焚毁一切的烈火,烫得他一颤。
    “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鉴下意识摇了摇头,“…我只是第一次当人,有点不适应。”
    像是鬼扯的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