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略一皱眉,神色凝重了些许,伸手覆在方鉴的额头上细细感受温度。
    “我没发烧。”
    方鉴将「散兵」的手扯下来,在其不赞同的目光中起身向病房走去。
    「散兵」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房间,将外面一切关在房门之外。
    「散兵」贴心地没问发生了什么,走到桌边试了试先前拿回来的餐食的温度,发现其还温热后,递到方鉴的手里。
    “先吃些东西吧。”
    方鉴低头看着饭盒里的什锦炒饭,每一粒米都被金黄的蛋液包裹,镶嵌在其中胡萝卜和豌豆使其看着更加美味诱人。
    “今天去餐厅的时候,幸运地遇见一位璃月来的大厨。他听说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后,便立马去后厨做了这个出来给我,还说你一定会喜欢。”
    “真是一位豪爽又温柔的先生。”「散兵」眉眼弯起来,将勺子塞到方鉴手心,催促着说:“你快尝尝,怎么样?”
    方鉴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他眨了眨眼,向嘴里塞了一口炒饭。
    美食是能慰藉心灵的。
    咸香的味道在味蕾炸开的一瞬间,方鉴眼睛一亮,好像什么阴霾都被驱散开了。
    方鉴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两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散兵」唇角噙着微笑,在看到方鉴将一整个饭盒的炒饭都消灭干净之后,甚至开口哄孩子似的夸了一句。
    精神被安抚,恢复正常的方鉴不自然地撇过脸去,随后又理直气壮地把脸转回来,微昂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散兵」的眼睛。
    怎么说呢……
    就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炸毛猫咪。
    “莫尔先生来过一趟,见你不在又离开了。”「散兵」从方鉴手里端过空了的饭盒,日常聊天似的说。
    方鉴眼珠一转,歪头问:“什么事?”
    「散兵」将一杯温水递到方鉴身前,笑得一脸无害,“先喝口水。”
    真是吊得人一手好胃口。
    “我又不是非要问你不可。”
    他还有莫尔呢。再不济,他还略懂一些套话技巧,对面甚至不需要明说出来,只要有一句心声……
    “但目前来看,从我这里获取消息是最快的。”
    这倒是。
    方鉴眼睛眯成一条缝,静默了一会儿才妥协般拿过去抿了一小口。
    “再喝一口。”「散兵」笑眯眯,温声要求。
    方鉴眉头一竖,当即仰头喝了一大口,将杯子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塞回「散兵」的手里。
    「散兵」转身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杯子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响声,之后才悠悠开口:“莫尔先生说,奥列格老先生醒了。”
    “似乎状态不错。”
    第62章 【白桦林遗梦】我见过你——在深渊里
    与方鉴当初相比,老猎人奥列格与莫尔维赫之间的氛围甚至可以称得上融洽。
    大概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大圈的原因,奥列格像是放下了什么,就连被时光镌刻的皱纹里都透出一种可以称得上超脱的淡定来。
    此刻,老猎人倚在床上,从窗户流泻进来的阳光恰好停在他枯木一样的手边。
    那是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
    奥列格抬手伸进那灿烂又温暖的阳光里,微眯着眼,双眼慢慢放空,像是被裹入某些回忆泡沫里去了。
    窗外隐于枝杈间的鸟儿对屋里的人产生几分好奇,歪头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
    “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孩子。”
    奥列格沙哑的声音让莫尔的目光从窗外的鸟儿转回屋内,与老猎人浑浊的眼睛对上视线。
    “我承认那个时候,我行为太过偏激。但……”奥列格叹了口气,“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们曾经见过。”
    “——在深渊里。”
    ……
    时间会冲刷记忆,将其揉碎吹胀成迷离虚幻的泡沫,无论是欢喜还是忧愁,最终都会在泡沫里变成模糊的影。
    就像人们常说的,时间是一味灵药,它会抚平一切。
    但这灵药似乎在奥列格身上失了效。
    每每回忆那段经历时,自骨髓深处呼啸着窜上头皮的恐惧让奥列格手脚战栗如抖糠。
    那本该是一个普通的下午。
    以打猎谋了一辈子生计的老猎人照常将食物和猎枪甩在背上,牵着猎犬出门,穿行在幽深的林间。
    西斜的太阳被猎场的枯树割裂成几份,孤单又可怜的挂在天边。
    那日,除了如枯骨嶙峋的光秃树干,奥列格连一根雪兔毛都没看见。
    如果动物们是在和奥列格玩捉迷藏,那么奥列格绝对输得一塌糊涂。
    那次的狩猎一无所获。
    也只有在这时,奥列格才勉强觉得那只小兔崽子加入愚人众的选择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