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去看看。”他按着桌案站起身来,大步迈下殿阶。痘症虽不及天花,但也好不到哪去,可大可小,轻视不得。
    “陛下,可万万使不得啊,痘症是会传染的,您若是没发过,很易被传染,龙体不能损伤啊陛下!”
    齐林忙跪扑在地,拦了他的去路。
    “滚开!”何呈奕又将齐林一脚踢开,眼中怒意正盛,“叫上宫里的太医,随朕一起,她若是有半分闪失,你们谁都别想活。”
    眼下,他也顾不得许多。
    何呈奕别无所求,只想看到活蹦乱跳的秦葶。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间在如意坊并不起眼的小宅。
    太医站了满院,何呈奕先命人将晗儿送到冷府去,而后甚至连掩面的帕子都不戴一个便直挺挺的往秦葶的房间里冲。
    众人相拦,都被何呈奕骂回来。
    此刻秦葶整个人已经烧的不醒人世。
    面色霜白,脸颊两侧又透出异样的红。
    额上有两个小痘突出皮肤。
    许久不曾见过,再见竟是这般,何呈奕心口泛疼,将旁人都赶到一旁,大步近前。
    指背探上秦葶的脸颊,滚烫在手。
    他沉目轻咬了牙关,虽然房间里的人无一人敢发声,但他却仍然觉得吵闹。
    稍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朕自己照顾她。”
    众人虽觉着不妥,可何呈奕的脾气都清楚,也不敢逗留,都轻步退出。
    此下房间里又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太医给开的方子里有安神药,是为了让她睡的沉一些,以免身上发痒便抓挠起来便落了疤。
    这会儿秦葶睡着了。
    可她还是恍惚着觉着好似听到了何呈奕的说话声。
    想睁眼,睁不开,身上似绑了百斤重的沙袋。
    许是知道她在病中,也知她服了安神的汤药下去,何呈奕这才胆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说话。
    他俯身下去,手掌轻轻拍着秦葶的发顶,用极其轻柔的语气说道:“秦葶,别怕,我在。”
    明知秦葶曾不止一次说过怕的就是他,他也要这样说。
    秦葶沉拧着眉,竟将这些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头晕脑胀的,她却觉着一定是何呈奕来了。
    勉强将眼睁开了一条缝隙,眼前那张脸很模糊,但是他没错,“何呈奕.......”
    她唇齿微张,说话都很费力,心头却是压不住的欢喜,“何呈奕是你吗?”
    嗓音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
    他猜想秦葶当是很厌烦他的,即便是她病中问起,何呈奕也不敢贸然回应,随意打着马虎眼道:“你是不是做梦了?”
    秦葶浅闭了眼,试图挪动了身子,“是做梦吧。”
    何呈奕哪里会这么温柔呢,她心想。
    他常掐着自己的脖子放着狠话。
    明明有时候很在意,偏偏就嘴硬着说些难听话,将她越吓越胆小,越推越远。
    “那天......也是你吧......”秦葶好似在说胡话。
    让何呈奕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回他没敢应声,秦葶抬起手,想要去抓额头的痒,却被他一把拦下,手被何呈奕攥在掌心里,“痒了也别抓,会落下疤的。”
    秦葶当真就乖乖的不使劲儿了,任由他攥着手。
    “还痒吗?”她听到他低声问。
    秦葶点头。
    何呈奕身子探离的她更近了些,轻轻朝她额头上吹着凉气,为她解痒。
    他离的近了些,秦葶闭着眼闻到他身上的松香气。
    许是病中多愁又多思,这一刻秦葶听到他的声音竟然酸了鼻子。
    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自他的掌心将手抽出,反手抓住了他的指尖儿,“我这病传人的......”
    “嗯,我知道。”
    “你从前没起过痘症。”
    “嗯,没起过。”
    “那你回去吧,回宫去吧。”
    那头没再应声。
    此时只听着房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有太医脸上蒙着巾布入室,亲端了汤药过来,“陛下,药好了。”
    何呈奕连多一眼都没瞧看他,只扬了手道:“将药搁下出去。”
    再次听到门声响,何呈奕端过墨色的药汁子放到床边小几之上,轻舀一勺子吹了又吹,适温时才送到秦葶的唇畔。
    躺着喝药着实费力,他便起身过去将秦葶自床上抱起,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小臂上,再一口一口的将汤药喂给她。
    秦葶烧的糊涂了,先前又喝了安神药,只随他如何摆弄如何是。
    病中恍惚,当真让秦葶分不清是梦是真,是宫里还是宫外。
    一口接一口的苦汤子喝下,秦葶的头朝她臂弯里扭了扭,突然说道:“你总是欺负我。”
    持汤匙的手一顿,何呈奕轻抿唇角,自嗓子里挤出一句:“嗯,何呈奕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