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他这一走,好几个月才会回来,穆夕华眼圈儿发热,深怕一个不经意,舍不得他离开的泪珠就要一颗颗滚落。
    瞧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悲伤神情,关劲棠无奈的笑道:“傻姑娘,四哥不是第一回出远门,你别瞎操心,知道吗?”
    在两人还秉持著师兄妹情谊,不敢表露彼此情意时,离别似乎不似现下这般难分难舍。
    但不知怎的,一确定彼此情意後,离别竟教人感到苦涩。
    一直候在一旁的关劲飞闻言,心里酸溜溜的嚷嚷。“师妹没良心呐!只关心你的四哥……唉——”语落还不忘拖了个哀怨的长音。
    当他面壁思过的责罚期一满,一下山便得知老四和老八相恋的消息。
    原来,在他面壁思过的这段期间,两人朝夕相处下,天雷勾动地火,爱得一塌糊涂,并决定厮守终身。
    不难发觉,穆夕华在爱情的滋润下,白皙的脸蛋益发红润,眼波流转间那一股妩媚娇柔的美,就足以证明爱情的力量有多么惊人。
    而沉浸在离别依依的两人,根本无暇注意周旁闲杂人等的叫嚣,惹得孙袭欢大笑关劲飞的不识相。
    待笑声终歇,孙袭欢懒懒搭著关劲飞的肩,夸张地叹了口气。“二师兄,你没听过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吗?依咱们高大的身形,岂止是一粒沙可比拟?”
    “对、对,师姐有了四师兄这一粒沙,就容不下咱们其他沙。”图定光点头如捣蒜地应和著。
    关劲飞向来鲁莽率直,压根听不懂情人间那一套理论,低沉浑厚的嗓音耐不住地吼著。“什么沙不沙的?我只知道再磨蹭下去,我都要发火了。”
    封漠扬见状,不疾不徐地说:“时辰还早,二弟甭急,咱们这一出门怕得两、三个月,让师妹同四师弟多些时间话别也无妨。”
    众师兄弟闻言,不但同意的直颔首,还体贴地各自杵在一旁候著。
    於是,几个顶天立地、铁铮铮的汉子打量著眼前那一对浓情缝络的情人一心思各自纷陈……有个伴,似乎也不错?
    即便难分难舍,关劲棠还是随著师兄弟离开“步武堂”,往北沿途寻找艳无敌的下落。
    这一段时间,穆夕华其实并不寂寞。
    在穿州越省之际,师兄弟偶尔会差信鸽回堂里交代行踪及寻人的进度。
    不管由谁执笔写信,信末总会由关劲棠添上一行给穆夕华的话,话虽不多,但字里行间皆是诉不尽的关切之情。
    惹得她像个傻子,一行短短的字反覆看了好几次也不厌倦。
    就这样,转眼几个月的时间过去,穆夕华天天数著日子,天天看著悬在黑夜苍穹的月,随著时间的流逝,由月眉渐转圆润。
    转眼除夕已至,师兄弟们却尚未探得三师姐的行踪。
    穆夕华一方面担心三师姐的安危,一方面想到关劲棠无法面见她的父母,商议提亲之事,心里竟升起一股不安。
    即便如此,该面对的依旧逃不过,这一日即便少了几个弟子,整个“步武堂”依旧沉浸在一股热络的气氛当中,而穆匀夫妇亦如期抵达。
    酉时方过,诸葛夫人进入甥女的闺房,却见她仍未更衣,反而神情恍惚地杵在窗前发呆。
    “怎么还没换衣裳呢?”诸葛夫人担心地低唤了声。
    穆夕华回过神来,轻垂著眸幽幽地道:“舅母……夕华能不能不出席……”
    她知道舅父为了迎接爹、娘特地摆了一桌宴席,好让她与久未见面的家人共聚一堂。
    但莫名的,她就是没心思去应付,也不想见任何人。
    “傻孩子,你说这是什么话呢?这么久没见你爹、娘了,难道不想他们吗?"诸葛夫人和蔼地为甥女拨了拨耳鬓边的发丝,没好气地笑问。
    她难掩心中的落寞,低声喃著。“他们既然都不想我了,光我一个人想有什么用呢?以前,我就觉得自个儿像个孤儿……”
    一直以来,她对她的父母有一种复杂难辨、又恨又爱,充满矛盾的爱。
    这么多年没见了,或许见了面,会比对舅父、舅母的感觉还生疏也说不定。
    蓦地,诸葛夫人心头的怜惜涌生,不清多问,也知晓她心罩对她爹娘的怨怼。
    沉思了会儿,诸葛夫人才开口道:“你也知道你爹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忙起来哪,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况且,再怎么样毕竟都是亲生爹娘,那是斩不断的血缘牵连呐!”
    顿时心中一阵涩然,她颇不以为然地扬眉说道:“舅母,您就别再为他们说话了。”
    “这……”诸葛夫人一时语塞,心想她方才的话似乎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穆夕华闷哼了声,回身偎进诸葛夫人怀里,感叹地说:“为什么舅母不是我的娘?”
    心头瞬间泛著股浓浓的酸意,诸葛夫人张臂轻抱著她。“傻孩子,舅母有你这一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膝下无子女,对她与夫婿而言,“步武堂”的弟子及这唯一的甥女,在多年的相处下,已然成为她的孩子、她的宝。
    只是……再怎么样,别人的孩子就是别人的孩子,就算她再怎么想把甥女留在身边,也抵不过亲生血缘……
    诸葛夫人自嘲地扬唇,不动声色地柔声道:“听话,让舅母帮你梳发、陪你换衣衫,见著了爹娘,或许会发现,自个儿挺想念他们的。”
    她咬唇坐在妆镜前,万般无奈地任诸葛夫人为她张罗一切,被扰乱的心思久久不能平复。
    发现甥女落寞的神情,诸葛夫人转了个话题。“昨儿个你舅父说,阿劲虽没能赶回来,但他会开口同你爹提的。”
    敛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穆夕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舅母。你说我爹娘会不会反对我和四哥的亲事呢?”
    诸葛夫人怔了怔,随即笑开。“舅母倒不认为你爹娘会反对这门亲事,再说,我对你四师兄很有信心,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我也不知道……”
    从关劲棠离开後,穆夕华便觉得心头闷闷的,说不出啥感觉,就是莫名的慌、莫名的忐忑不安。
    诸葛夫人包容地扬了扬唇,连忙安慰道:“我瞧你真的是太久没同你爹娘见面了,见了面後,什么不好的感觉便会烟消云散了。”
    说实话,她内心从未如此不安过,难道那感觉真的只是因为将见爹娘,给她带来的恐惧?
    穆夕华敛眉不语,心绪起伏不定,只希望一切就像舅母所言……
    待两人一同出现在膳厅时,原本热络的谈笑声陡然静止。
    “夕华?!”穆夫人有些不确定地间。
    眼前身形娇弱的姑娘著一袭藕荷色衫裙,柔白的脸蛋,杏眸朱唇,犹如养在深闺中的金枝玉叶,浑然天成的贵气果然有穆家女儿的气质。
    穆夕华的唇畔漾著一抹浅浅的微笑,娘亲那一声不确定的轻唤,让她的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呵!这便是她久违的爹娘啊!她扬起澄亮的美眸,向自个儿的爹娘福身问安。
    穆夫人瞧女儿出落得娉婷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谦弟,我们当年把夕华托给你,果然没错。”
    “很好、很好!”穆匀打量著女儿,与妻子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时,诸葛谦察觉到两夫妻互动的眼神,只觉一股说不出的诡谲弥漫在他们之间。
    哪里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扬声招呼著。“好了、好了,今儿个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块,有什么话待填饱肚子再说。”
    “舅爷说的是,别站著,快坐下、快坐下。”穆匀也不客气,立刻反客为主地招呼著。
    一家人……穆夕华心底的感觉错综复杂,默默择了个离自个儿爹娘最远的位置坐下。
    过不久,谈笑声再起,穆匀夫妇似没察觉到女儿疏离的态度,只是一迳享用著美酒佳肴。
    穆夕华抿唇不发一语,食不知味地吃著面前的佳肴,听著“她的爹娘”说著与自个儿不相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