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断被他残忍的话语所伤,心里的坚定仍支撑着她,让她有勇气继续等待唤回他。
    苗千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黄昏的霞光黯然神伤地洒落在两人身上,交织出黯淡的光影,她告诉自己,她会给他再多一点时间与包容去证实,厉炎的冷漠只是一种伪装!
    夜色渐浓,湖面上阵阵凉意袭来,和着山林间露冷的气息,透着一股清幽的韵调。
    音律虽简单,伴着蛙鸣虫唧却也流逸出让人感到哀伤的音色。
    厉炎蹙起眉,脚步落在湖边小屋前,滞足聆听这莫名的笛音,心湖不争气地受到前所未有的撩拨。
    笛音中流露的情感,加深了夜里凄清的气息,似在责怪他的无情。
    自那日的争执之后,他接连着几天凛着心思没再进湖边小屋,偏偏每一夜却总被这笛音所吸引。
    他知道吹笛者是苗千月,却无法看透她的心、她的想法。
    而每每待他回过神后,他的人已在不自觉中伫在窗边,偷偷打量着苗千月的一举一动。
    心里莫名的驱使迫得他似要每晚听她吹完雪玉笛、见她熄灯睡下,他才会甘心离开……
    当他的思绪仍盘旋时,雪玉笛的乐音霍地中止,紧接着是苗千月无奈的语调响起——
    “涤儿,你说姐姐该怎么办呢?哥哥真的生气,不理姐姐了……”
    “涤儿,其实姐姐知道,哥哥不是故意要让姐姐伤心,只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姐姐真的很喜爱、很喜爱他呢?”
    苗千月双手落在布娃娃双腋之下,语气甚是懊恼,压根不知道她话里的男主角正杵在窗边,将她的心底话一一纳入耳底。
    厉炎静伫在原地,当耳底落入苗千月的话,心不由得一紧,片刻,耳中仿佛听见自己鼓噪的心音拚命跃动的频率。
    她……在跟涤儿说话?
    “涤儿,你知道姐姐好烦吗?你能不能教教姐姐,该怎么做才好呐?”
    在苗千月一声叹息落下时,厉炎已管不住地走向窗边,看着她叨叨絮絮对妹妹的布娃娃说话。
    当年她虽是在无意中帮他拣回布娃娃,但两入之间似乎在那一刻起,便被一条无形的线给绑住,这辈子注定无法分离。
    他真的误解她的真心了吗?
    她真的能放下两家的仇恨,以全新的想法看待两人的关系吗?
    厉炎瞅着苗千月,看着月光落在她清雅的芙白俏脸上,淡镶着一层薄银,加深了她眉间的轻愁。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心疼。
    兀自怔忡间,厉炎的神色已在不自觉中益发沉凝。
    而苗千月则是苦郁的心思无处可宣泄,才不得不对着布娃娃说话。
    虽然是妹妹害死这个小姑娘,但她一直以为,她与厉炎的妹妹是有缘的。
    否则她不会在阴错阳差下拣到她的布娃娃,更不可能在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恩怨时,莫名地喜爱上为了复仇而性情大变的厉炎。
    她相信在冥冥之中很多事皆已注定……
    “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很羡慕他们两人的感情,虽然他们分开了两年,但他们的爱情却成为苗寨最美丽的神话。
    如果……你的哥哥真的没办法爱我,那我希望雪蝶儿姐姐赶快回到她的未婚夫身边……
    至少在我们四个好姐妹当中,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苗千月夜夜吹着雪玉笛,最终目的就是希望雪蝶儿能听到她的笛音,能感受到她正为她的未来挣取一丝渺茫的希望。
    虽然无法确定雪蝶儿是否明白她的心意,但只要偶尔听到雪蝶儿飘缈如风的歌声,她的心多少可以得到一些安慰。
    至少雪蝶儿还活着,只要这样,她就还有机会可以说服厉炎,又或者想到其他方法救出雪蝶儿。
    苗千月思索着,话一说完,恢复静谧的深夜因为屋外虫唧蛙鸣,加深了夜的沉静。是该睡了!她想。
    于是过没多久屋里的灯熄了,而厉炎杵在窗边,心思百转千回。
    苗千月的话似被风吹落湖面的落叶,教他的心没来由地为她荡出一圈圈悸动的涟漪。
    湖畔边,一整片在夜月下随夜风温柔起伏的芦苇花,如同厉炎为姑娘悸动而失去了波澜不兴的心,失去了冷静与定力。
    这瞬间他恍惚,脑中盘旋的竟是雪玉笛简单的音律。
    在厉炎接连着好几日没出现后,苗千月终于抵不住心里的冲动,在沉默寡言的冷漠丫头为她送饭时,请她传个信息给厉炎。
    厉炎一收到纸条,凝在眉峰间的忧郁若隐若现地捣乱着他的心。
    纸条上只有简单一行字——吵架归吵架,药不可断。
    他们之间只是吵架这么简单吗?厉炎啼笑皆非地扬起唇,为苗千月按捺不住的举动,心头漫过一丝暖意。
    他该庆幸,至少苗千月还是在乎他的死活吗?
    “二爷,您进不进去?”发现厉炎神情诡异地杵在原地,守在小山入口的守卫阳声问。
    厉炎扬眉,连忙收敛心神进入地牢当中,依照惯例进行取血任务。
    他的脚步方才落下,处在地牢中的人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虚弱地喃着:“不、不要……”
    厉炎看着她的反应,漠然地进入牢房之中,冷冷开口:“要怪就该怪你为何生在雪家、生在苗寨、生来具有神奇的养蝶能力。”
    雪蝶儿睨着他,一双艳眸失去往日的光采,蒙上了灰,染上冷然的哀愁:“你比鬼更可怕,比禽兽更不如!”
    她虚软的指控在小小的空间缓缓化开,轻得仿佛风抚过天地的窸窣声响。
    厉炎隐在阴暗中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嗤了一声。“在你死过一回又一回的反覆循环时,你很快就可以麻木不仁。”
    微勾唇,厉炎不由分说捉起她纤瘦的手腕,使劲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施加了几分力。
    当厉炎眼底落入雪蝶儿气息短促不堪一击的虚弱模样,眸光一沉,手劲不自觉微松。
    在他这一松手的同时,滴落在碗中的血跟着止住。
    厉炎怔了怔,这一刻才意识到,雪蝶儿在日覆一日的取血及长期营养不良的状况下,原本丰润墨黑的长发也褪为雪白,更甚者连体内的血也渐渐干涸。
    此刻他非得用足十分的劲才能滴满一碗血,这样的她还有利用价值吗?
    心里反覆思索者,厉炎恢复漠然,看着她满是毒液的黑血注满整只碗,才撤手。
    被厉炎拽开,雪蝶儿似无生命的娃娃砰然倒地,蜷缩在地上的赢弱身躯因为剧痛,不断颤抖。
    这同时,一股似吟似唱的诡异歌声由雪蝶儿口中传出。
    厉炎顿了片刻,眸光落在雪蝶儿身上,本欲旋身离开的脚步却滞在原地,说不出的情绪,在胸中沸腾。
    语句模糊、音调断续不明,教人听了不由得打从心里发酸。
    他眉宇阴沉地淡勾唇,笑自己的残佞冷血。
    可笑,教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痛不欲生的人,是他……像他这样的恶人,岂有资格得到救赎?
    不其然地,一股轻柔的嗓在厉炎耳边响起——
    求你放了雪蝶儿,让她回到他未婚夫身边,让她的痴情得有所归,求你……
    向来苗千月对他说话就是这模样,无欲无求、冷冷淡淡,看似尊敬他实则让他感到莫名心慌。
    这回更甚,思及苗千月那执拗的嗓音,竟又让他生出莫名的……罪恶感?!
    心头莫名涌上的感觉,伴着雪蝶儿似吟似唱的诡异声音持续回荡,轻得似能随风骋驰在空气中,缓缓飘散、远去。
    厉炎表面波澜不兴的脸庞,因为她那莫名的泣吟,卷进百转千回的思绪当中。
    那一股无意中涌上心头的酸楚,竟不寻常地将他袭卷。
    虽然那感觉仅一瞬间,但他还是启口对着守卫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把她拖出去,丢了。”
    守卫领了命进入牢房之中,轻而易举地拖出犹如死尸的雪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