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澈冷冷瞅着他的背影,陡然深吸一口气。敛去怒气后,他苍白如纸的脸,突然显得万分疲惫。
    “孩子,我相信善有善报,从十年前‘点梅园’的相遇,到她千里迢迢从长安城来到你身边,就足以证明‘姻缘天定’。沅沅姑娘福大命大,一定会成为咱们石家的媳妇!”
    拍了拍儿子的肩,石万里乐观地开口。
    石天澈唇角微勾,想起了童年时,朱若沅映着夕阳落日的甜美笑脸,心不由得暖了。
    小肉九……你千万要等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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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呀,怎么说搬就搬呐?”
    “是啊,大家都当街坊邻居这么久了,突然搬走,怪不习惯的。”
    “就是、就是。”
    因为广香公主的建议,“逢春堂”决定将铺子移到“水颜坊”隔壁,除了原本的药铺外,还多增添了美容药膳食坊的生意。
    “届时若有人打探起逢春堂,又或者问起咱们家闺女的事,你们千万可别漏了口风。”
    江慎由石家堡回来没几日,朱长春便收到九逸城那臭小子写来的信。即便信里写的,尽是对女儿的思念与爱意,却不能阻止他探试石天澈的决心。
    因此趁着店铺迁移之际,朱长春刚好可以藉此机会混乱石天澈的视线,让他没那么容易找到他的宝贝女儿,让他多紧张几日。
    卖馒头的憨汉子听了之后点点头,但卖糖水的大娘可没那么好打发,不问出个所以然,可没办法胡乱答应。
    “虽然大家都是老街坊了,但朱大夫总得跟咱们说个缘由呐!”
    朱长春闻言,脸都僵了,哪还可能把自家闺女的事四处宣扬哩。
    “唉呀,说起来可让人害臊了……”朱夫人可不似夫婿的内敛。话匣子一开,乐得将女儿与九逸城少主纠缠的情事,前因后果都说个明白。
    “原来是岳父大人试女婿啊!恭喜、恭喜啊!”卖糖水的大娘掩唇笑着,为老街坊欢喜。
    朱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哪的话,还早呢!”
    瞧两人聊得畅快,朱长春摇摇头,缓缓踱步进屋。
    嫁的是他的宝贝女儿,真不知道外头那群三姑六婆开心个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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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熙来攘往,繁华依旧。
    虽然小时候曾跟随爹进长安城谈生意,但他印象皆已模糊,一时间竟迷失了方向。
    “大叔,请问一下,这附近有一家叫逢春堂的药铺吗?”
    “没有。”在朱雀大街上卖馒头的汉子,未多思考,答得干脆。他一说完,悄悄转向卖糖水的大娘使了使眼神,松了好大一口气。
    虽是简单说个小谎,但他生来就只会揉面团、做馒头,要他说谎还真是不容易呢!
    “多谢。”石天澈道了谢,眉间尽是不解。抬头望了望四周景物,确定自己应该没走错地方后,他继续往附近的贩子询问。
    “大娘,请问一下,这附近有一家叫逢春堂的药铺吗?”
    “没有。”这卖糖水的大娘愣了愣,半晌才又道:“没有,没这间铺子。”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他喃喃自语,风尘仆仆的俊颜全是疑惑。
    “呿!我在这儿卖糖水这么多年了,再怎么样也强过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子,要不是见你一表人才,我才懒得跟你罗唆。”
    她上上下下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全身都评量了一番才喊着。“糖水喔!甜溜溜、热呼呼的‘美人糖’水,姑娘喝了包准水当当,公子喝了铁定甜进心崁哟。”
    她瞧这石天澈挺俊的,打心底希望他能聪明些,听懂她的暗示,让他可以早早抱得美人归。
    反正这朱大夫只说不让他知道逢春堂移了铺子、不能探朱家闺女的事,但若这石少主开口问其他的,她说不准会“不小心”说溜嘴哩!
    谁知道石天澈只是扬起苦笑,没去注意她口中吆喊,失落地往另一头离去。
    长安城如此之大,他的脚步却有些迟疑了。
    那么大一间药堂,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夸张的是,他所问到的答案全都一样——
    在长安城朱雀大街东门,根本没这间叫“逢春堂”的药铺。
    是他搞错了?又或者……与朱若沅的相遇,只是他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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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安城的另一头,由朱雀大街东门迁移至“水颜坊”隔壁的“逢春堂”,正因石家少主在长安城四处打探逢春堂闺女的消息而吵得沸沸扬扬。
    “老头子,石少主真的来长安找咱们家沅沅了。”朱夫人兴奋地险些没敲锣打鼓宣告,请石少主赶快把女儿给娶回家。
    朱长春冷哼了一声。“那又怎样?”
    想她宝贝女儿从九逸城中毒回来后,差点把他费了好多年心思,养在女儿身上的健康给消耗掉时,他的心便直发疼。
    所幸女儿虽郁郁寡欢,却还是乖乖地把他准备的“美人汤”给喝完。直到女儿又恢复原有的珠圆玉润,他才稍稍放了心。
    “准备嫁女儿啊!”虽未瞧见这北方马王独子的长相,但一想到女儿能风风光光攀上这门好亲事,朱夫人就高兴得不得了。
    朱长春瞥了妻子一眼。“皇榜要不要借你贴?”他轻讽着。
    朱夫人脸一热,因为夫婿一眼识破她心里的打算,有些恼羞成怒地嚷。“你都让江慎到九逸城传了那让人七上八下的口信,甚至听从广香公主的建议,将药铺移至“水颜坊”隔壁,做起了“药膳食铺”的生意,让未来女婿找不到咱们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你真的要把女儿留在家里,当个女郎中,又或者打理“药膳食铺”的生意,一辈子没法嫁人?”朱夫人双手插腰,思及夫婿的做法,她心里便有诉不尽的不满。
    “哼,至少让那个石少主为咱们家女儿着急一下。”
    石天澈未尽到保护宝贝女儿的责任,让她带着微恙的身体回家。活该要让他这个未来岳父玩弄于股掌间。
    “小心留来留去留成仇呐!咱们家沅沅如果嫁不成石少主,我就唯你是问。”
    朱长春摇摇头,向来对妻子唯命是从的他,为了女儿,展现了隐压多年的男性尊严,誓言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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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走了几回、几回了?”朱夫人同好友围在自己铺子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石天澈这两日的动态。
    “这两天啊,我瞧他由东门、西门连走了几回,怕是会绕完整个朱雀大街才甘心呐。”
    “是啊、是啊,你家沅沅可真是好福气,怎么找到又俊、又有财有势的女婿,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朱夫人闻言,得意地连手中的帕子也掩不住她的笑脸。“也没什么,就我家沅
    沅好福气嘛!我以前就说过了,女儿要养得白白胖胖的,像我家沅沅这般,才能找到好归宿。”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女婿是做错啥事?非得让你们这样恶整着。”
    好姊妹发出质疑,朱夫人倏地愁了张脸,娓娓细述女儿在九逸城受尽委屈的过程。
    朱若沅一走出铺子,便瞧见一群三姑六婆,围在铺子前咬耳朵的情况。这样的画面她早巳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
    “娘,我出去外面走走。”
    由九逸城回来也大半个月了,在朱长春的强力补药下,朱若沅因为中毒而稍稍清瘦的身形,在短短几日内又补了回来。圆呼呼、白嫩嫩的可爱模样,还是很讨人喜欢。
    “好,你散散心也好。”朱夫人话才落,却又打住话。“不、不,先别往城里走,到‘点梅园’,那儿的空气好,大家说是不是?”
    朱夫人连忙改口,庆幸自己即时反应过来,要不让女儿绕着、绕着就遇上石少主,那可就没戏好看了呐。
    接收到朱夫人挤眉弄眼的暗示,众家夫人机灵的反应了过来。“是、是,‘点梅园’空气好、风景好、散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