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强忍着抖动的唇,将汤药再重新盛了一碗,便朝帅营走去。
    总算出了一口怨气,谁叫那些臭男人没事惹她。
    气是出了,但她依旧开心不起来,待走到帅营前,她的心又落到谷底,深深吁了口气,经过重重森严的守卫,步入帐营里。
    段御石已等候她多时,见到那张男性的面孔,打量子一会儿,为了谨慎起见,他得先确定是她本人才行。
    「容儿?」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否认。「不是。」
    很好,确定是她了,那语气,那眼神,是他的容儿,这次他不会再搞错对象、表错情。
    她将汤药搁在案上,语气依然是拒人千里外的淡漠。
    「汤药送来了,将军若没事,请容小的告退。」
    他没事,但她可有事,那口气里的怨怼可浓烈了,真要不理她,怕是过了今晚,他别想再见到她。
    现在四下无人,只有他俩,他走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不给握,往后退了一步。
    「将军有什么事,吩咐就好。」
    瞧,连手都不给他握了,可见她的误会有多深。
    他突然十分怀念前几日她照顾他时没事就伸来吃豆腐的小手,他的反应越是僵硬,小家伙反而越爱得寸进尺,并毫无顾忌的大笑……
    「妳误会了。」
    她没好气地睨他。「误会什么?」
    「刚才妳看到的,并不是妳所想的那样。」
    提及此事,那张脸蛋又出现难过的神情。
    「亲眼所见,还假得了吗?我又不是瞎子,明明撞见你摸了那男人的脸……」说到后来,语气变成了凄楚哀怨。
    目眶一热,鼻子一酸,她又想掉泪了。
    「我以为是妳。」
    咦?
    她抬起头,眨眨泪眸,一脸纳闷地望着他。
    「我以为那个人是妳。」
    苏容儿先是一愣,仔细思考他所说的话后,蓦地恍然大悟。
    「你是说,你误认为那个胖子是我扮的?」
    他没回答,但在刚酷的冷容上出现一丝可疑的红晕,已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苏容儿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段大哥之所以会对那个胖子做出暧昧的行为,是因为他以为对方是她,所以他才……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脸上的乌云立即烟消云散,转忧为喜,还贼溜溜地盯着他,逸出一抹得意的笑,令他感到无比窘糗。
    「妳还敢笑,我可是很……咳……认真。」他就晓得说出来后,一定会被她嘲笑。
    不用他伸手,苏容儿立即自动自发地黏上来,紧紧依偎着他。
    「人家当然要笑啊,因为开心嘛,原来你也会想吃我豆腐啊!」她撒娇地腻在他怀里,笑容溢满了甜蜜。
    段御石心情愉悦,很高兴两人的误会能解开,双臂紧紧地环住她,充分展现了铁汉柔情,眉宇间的折痕变浅了,显示出他的放松。只有在她面前,他能难得的放下所有警戒。
    痴望着他的脸,她的视线再度落在眉心的那道疤痕上。
    「痛吗?」
    他愣住。「什么?」
    「你脸上的疤,当初受伤时,一定很疼吧?」
    奇异的,他一点也不生气,向来忌讳别人谈论这件事,但在她面前,他却可以坦然面对。
    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开口。
    「这疤痕,是个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留下的。」
    她面露诧异。「怎么会?」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他的视线飘向远方,忆起当年事。
    「当时我还是将军旁边的一名校尉,在京城有一位未婚妻,因为我常年驻守在外,甚少回乡,所以总是让她一人在京城苦等。」
    苏容儿静静地听着,明白这件事夫君一定从未对人提过,而他愿意告诉她,代表了对她的信任,所以她不敢插话,全神贯注地聆听。
    段御石深吸一口气后,道出了自己一直不想去谈的那段痛苦回亿。
    「有一天,我返乡回京,没有写书信让人先通报,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偷偷跑去找她,但是当我进入她的闺房时,却瞧见了令我无法置信的事。」
    说到此,他神情一凛,表情变得狰狞而可怕。
    「她跟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而那男人,正是我拜把的好兄弟,我当时气疯了,冲上前揪住那个男人,斥责他不该对不起我,就在此时,我眼前突然一阵光闪过,当我回神时,发现自己脸上都是血,而她……我的未婚妻,手上拿了一把沾血的刀子——」
    小手捣住他的口,不要他再说下去。
    「我懂,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不要你再想那件事,能忘就忘,我不要你痛苦,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事了。」
    软绵绵的小手一轻触他的脸,那抹阴郁森冷瞬间消逝了,望着她担忧的脸,他告诉自己不能吓到她。
    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比他还痛苦,她是真的心疼他,为他感到愤愤不平,小手微微颤抖着,她气疯了。
    这番真情流露,着实让段御石冷硬的心受到撼动,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痛,但不同的是,他已然能够面对深埋心中的过去。
    「就算我不说,但这道疤永远都在,永远不会消失。」
    这道疤直接从眉心斜切而下,是一道椎心刺骨的伤,是他深爱的女人背叛他的印记,她不但毁了他的脸,也毁了他的心。
    苏容儿深情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那道疤。
    他没有躲,任由她的手,碰触这道他从不让人抚摸的丑陋疤痕。
    她的指尖温柔地划过,如花朵的亲吻般柔软,仿佛要抚平那伤痕一般,她的眼神透露出无限心疼,煨暖入冰心。
    「这疤很丑。」他道。
    「一点都不丑,师父常教我们,看人要看心,我知道,你有一颗很热很热的心,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没人在,你可以表现给我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抚在那疤痕上的柔荑,被大掌握住,收紧了手劲。
    「容儿,我……」
    她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好温柔,没有以往的凌厉,表情也不再凶神恶煞,这样的他真的好好看喔,还令她心跳没来由地加快。
    他有话要说,而她也充满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偏偏不巧,有人在这时闯了进来。
    「启禀将军!」一名士兵进来。
    「喝!」
    一个使力,苏容儿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段御石给扳倒在地上,摔个四脚朝天。
    「跟本将军比力气,妳还差得远,自己回去再锻炼锻炼!」
    段御石忙恢复严肃的神态,用的是上对下的命令句、男人对男人的口吻,看似举止正常,其实悄悄尴尬的冒冷汗。
    苏容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抚着吃痛的屁股,硬着头皮对他回应。
    「多谢将军指导。」她用假音回答,那含怨的双眼瞪着他,对他无言的控诉;至于段御石,则是一脸心虚,忙将汤药一口吞下,然后把空碗递给她。
    「下去吧!」
    「是。」
    她接过碗,抚着吃痛的屁股,一拐一拐地走出去,临走前,还满怀委屈地回头睨他一眼,而尴尬的他,始终心虚地不敢瞧她。
    第七章
    入夜后,一抹黑影悄悄摸出营帐。
    苏容儿摸黑出了营,白天摔疼的地方,到现在还在疼,而要快点治愈疼痛的办法,就是去泡温泉。
    善于伪装易容的她,轻而易举地躲过层层严密的巡视,就算遇着了其他士兵,她也会换上校尉大人或是东方先生的面具,利用晚上视线不良的优势,掩饰身高的不足,骗过那些轮番巡视的士兵。
    夜晚在森林里容易迷路,但那是别人,她自幼在此长大,仙山岭一带的地形,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离军营约十里处,有一口地点隐密的热泉,被浓密的森林包围,即使是熟悉山路的猎户也不晓得这儿,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