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清楚待他凯旋归来后将面临的,她还是无法狠下心,告诉自己,别再在这个男人身上放心思了。
    “淳儿你没事吧?”
    一声询问打断她的愁思,她回过神,只见府里众人关心地望着她。
    宋珞淳摇了摇头,长寿笑道:“大伙儿刚才还觉得奇怪,怎么不见淳儿来为王爷送行,后来想想,应该是王爷心疼淳儿,想让你多睡会儿,才没唤醒你。”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丫头抢着道:“长寿你说废话吗?王爷疼淳儿姊是众所皆知的事,还用得着你把话敞明着说吗?”
    “就是!就是!”
    大伙儿理所当然地说,嘻笑间为她能得到王爷的厚爱而欢喜,也理所当然把她急冲出门寻王爷的行径,当成舍不得他离开、情难自禁的反应。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宋珞淳即使神色黯然,闪过一丝不自在,双颊仍无法自制地泛起羞意。
    宇文凛从前的确是宠她,但明明大家都知道,他将来会娶霍如晴,怎么还会认为她仍蒙受怜宠呢?
    她勉为其难地朝众人扯出一抹笑,才强振起精神问:“嬷嬷的药送到房中了吗?”
    伺候福如嬷嬷的倩儿闻言惊呼。
    “唉呀!忙着要给王爷送行,药还在炉上煨着呢!”
    “不急,既是慢火煨着,就不怕药汁焦干掉。”
    宋珞淳边说边跟在倩儿身后交代。
    “我回去打理一下,等会儿去伺候嬷嬷吃药。”
    倩儿明白地点了点头应道:“淳儿姊先回去将鞋给穿上,奴婢等会儿就把药送去嬷嬷房里。”
    罄郡王府的许多下人都把她当未来主母看待,不自觉也以奴婢自称,这让宋珞淳听了总觉得别扭。
    她的名分并未落实,甚至未必当得成主母,严格说来,就算真的嫁给宇文凛当侧室,她的身分也没有高贵到哪儿去。
    尽管她总是这么对他们说,但大伙儿并未理睬她,依旧对她又爱又敬,不敢逾越。
    每每只要思及这些,她总强迫自己要适应……但今时今日看来,她没法儿与另一个女人共侍一夫,倒省得再去适应这些……
    她轻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回房洗了脚穿上鞋后,立即前往福如嬷嬷的院落。
    才进门,她便见福如嬷嬷半靠在榻上,一见着她,便眉开眼笑地说道:“你们小俩口还真有默契,这一前一后来瞧我,可让嬷嬷我开心极了。”
    “王爷来过?”接过丫头递来的汤药,宋珞淳走到床榻边,喂嬷嬷喝下,边与她闲聊。
    “是啊!王爷一早就来给我辞行……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他要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原本福如嬷嬷还担心王爷随军出征是否能平安归来?岂料王爷一早便来到她房中,安抚她那颗忐忑难安的心。
    跟着罄郡王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充满男儿气概却又温柔体贴的他,心里是既安慰又感动。
    听出福如嬷嬷语气里的欣慰与担忧,宋珞淳安慰道:“嬷嬷放心,王爷这些年来长进了,懂得保护自己,会立功、平安归来的!”
    福如嬷嬷颔首微笑,无限感慨地道:“好淳儿,王爷会有今天,全是你的功劳啊!”
    宋珞淳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柔笑,心头却尝到那浓得化不开的苦涩,怎么也没办法多说。
    瞧她眼眉带着淡愁,福如嬷嬷错认为那是她担心王爷的缘故,心里对她有着满满的怜惜。
    两人有情,先是有三年圈禁,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王爷又不得不远赴沙场,这一别,怕又是三、五个月的漫长等待,也真苦了淳儿得耐着性子一再守候。
    “你们还年轻,起初也许会为聚少离多感到难受,只要苦个几年,后头的日子便轻松快活了。”
    闻言,宋珞淳的心更酸涩了,却又不忍驳了福如嬷嬷的好意,说自己也许不会嫁的扫兴话语,于是颔了颔首,表示认同她的话。
    说了一会儿话,福如嬷嬷真的累了,却不忘在躺下休息前提醒她。
    “滑胎后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愿了空就多歇一会儿吧!”
    感受长者真心诚意的关切,她柔声应:“我会的。嬷嬷不用担心奴婢,只管静心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
    听她这一答,福如嬷嬷没好气地笑叹。
    “唉!咱们两人一个老一个弱,实在没资格关心别人,还是顾着自己比较重要。”
    两人相视而笑,宋珞淳替她掖好被子后,才若有所思地拿着空药碗踏出门。
    转眼过了一个月,宋珞淳的思绪仍陷在落寞中。
    虽然他临行前两人并不愉快,但宇文凛毕竟是要上战场杀敌,没与他道别,当面叮嘱他要万事小心,她心里就是不踏实。
    因为情难自禁地悬念着他,这些日子她总是神思恍惚、脚步虚浮。
    因为察觉到自己过于慵散,几乎要怠忽职守了,她只有勉强提振起精神,穿廊过院察看府中状况。
    未料她的脚步才来到宇文凛的寝院前便发现,有数名工人扛着砖、抬着土直往他的院落而去。
    她这才想起,宇文凛说过,他想将寝房修建扩大。
    想到那间房将来要住着他与他的妻子,宋珞淳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突然瞥见,某个工人抱着一棵树,身旁则有个王府的仆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由她的方向望去,工人与仆役脸上的表情极为谨慎,让她不由得好奇地盯着那棵树。
    那棵树瞧来像梅树,也不知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才需要人如此细心呵护着,她心里正纳闷之际,仆役见着她,立刻趋步上前问:“淳儿姊,这棵梅树确定是种在王爷的寝院吗?”
    宋珞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愣住了。
    原来真的是棵梅树,只是……成贵为什么这么问?她已经搬离王爷寝院了,梅树是不是要种在这里,应该不归她管啊!
    “你……什么意思?”
    被她一头雾水的模样反问了句,成贵尴尬地挠了挠头。
    “王爷临离府前把府中工事的监管工作交给奴才,还说有问题就找您问,尤其是这棵梅树,一定要问过淳儿姊的意思才能种下。”
    宋珞淳被宇文凛的决定给弄糊涂了,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她曾对他说过,想在寝院园中一隅种上红梅的事。
    他当时允诺,若她由老家带来的梅枝最后没长成,他会为她植上一片红梅林,让她的思乡之情能有个寄放之处。
    他还记着当时的承诺,所以才让奴才问过她,要将梅树种在何处吗?
    心微微发烫,她的语气有些发颤。
    “那棵梅树……是红梅吗?”
    成贵颔首道:“是红梅。听说王爷为了从宜县把这棵红梅安然运回京,耗费了不少工夫。”
    宋格淳猛然一震。
    “你、你说什么?!”
    成贵皱起眉担心地瞅着她,不明白向来心思灵巧的宋珞淳今儿个是怎么了?为何一直重复他的话?他心里虽觉得奇怪,却还是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仔细将成贵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听得分明,她不确定地问:“红梅是由宜县来的?”
    “是啊!王爷也不知由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宜县有处曾失火的书院,有片美得不得了的红梅林,所以差请人回旧地察看,找着了在大火中幸存的红梅。为了确保红梅没事,王爷还重金礼聘京城里的花先生特地走了趟宜县,瞧了它的状况,确定红梅没事,才带回京里来的。”
    花先生是京城出了名的花木之医,年纪虽轻,医术却了得,诸多已病将枯的名贵花木到他手中,泰半可起死回生。
    那神妙手艺及仙风道骨的谪仙模样,曾让京中未嫁闺女趋之若鹜,无不借故想一赌花先生风采。
    她听说花先生并不好差请,就算有钱有银、有权有势也不一定请得动他,但宇文凛不但请到他,还让他走了趟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