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宇文凛如何在短时间内办成这件事的。正因如此,她强烈感受到他的心意。
    原来……他是如此费心费神,如此重视、牢牢记住她说过的话……
    见她眼眶泛红,成贵摸不着头绪慌了手脚,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什么,连忙迭声道歉。
    “淳儿姊,对不住、对不住……”
    瞧他急慌的模样,宋珞淳急忙忍住泪道:“没事、没事。那棵梅树就栽在王爷院落里的园子吧!”
    他心里有她,将来瞧着那棵梅树,应当也会想起她才是。
    “知道了。”
    成贵点了头,领着工人赶紧将梅树种下。
    宋珞淳原本想好好瞧瞧那棵老家幸存的梅树,却又碍于工人们还在院子里施工,所以没能靠近,心下想着,待工人休息了,再过去瞧也不迟。
    心思一定,她回到自己的院落,思念宇文凛的同时又想到,在他离去那日,似乎还交了本卷宗给她。
    她当时没心思去瞧,之后又忙着迁出,搬到府中另一个院落,她压根儿忘了那本卷宗的存在。
    忆起这件事,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在宇文凛为她费心寻老家红梅、带回府中植种的贴心举止下,她不免认为,那本卷宗绝不简单。
    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卷宗,映入眸底的第一眼,她整个人震撼不已地僵在原地。
    那是宜县知县在三年前新上任时,重审的一件案子。
    受害者为宜县夫子宋笥勤,一家四口因夜半祝融导致三死一伤的案子……卷宗里有案发经过、目睹纵火者的打更人供词、宜县赌坊该年的帐册……以及纵火者招供的划押书。
    宋珞淳没办法细看所有内容,只是激动的抱着那厚厚一叠卷宗,瘫软地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明明有证人知晓这场让家人枉死的大火,是赌坊的挟怨报复,衙门不肯受理办案——这是她在三年前某一夜,靠在他怀里诉说的遗憾。
    当时她只是为了找到一处宣泄的出口,喃喃说着那段过往梦魇,他同样记下了,放在心头,用他身为罄郡王的身分,为她调查真相,替她的家人讨了个公道。
    想着家人得到迟来的公道,想着他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她哭得不能自已,心中除了感动,只有感动。
    她何其有幸,身分如此尊贵的男人竟这般厚待她……他怎么能为她做这么多事……怎么能啊!
    她内心有满腔的激动热情想同他诉说,偏偏他远在沙场,瞬时,对他的浓浓愧疚再度涌上心头。
    就算他要娶霍如晴又如何?
    就算她不能成为他的正妻又如何?
    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宋珞淳突然明白,没有什么比与他在一起更重要,她还计较什么名分!
    此刻她只求能留在他身边,当侧室也好、丫鬟也罢,她这辈子认定他了,只想用一生来回报他的深情!
    宋珞淳坚定地想,却因为哭得太激动,一口气梗在胸口,怎么也提不上来。
    她痛苦地张着嘴、坞着胸口想开口喊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能吸到的空气愈来愈少,跟着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思绪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
    风萧萧,辽阔的天地间,我军大获全胜的欢呼声,伴随着胜利的号角,回荡再回荡,直到震得人耳膜胀痛。
    确定我军取得胜利后,宇文凛感受众人亢奋的情绪,欣慰之余却也深感痛心。
    这一场战争他得到许多人生未曾有过的宝贵经验,也失去太多。
    在战场上,为了扞卫疆土、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挥剑取人性命。
    所谓的胜利,其实是由一条条性命换来的。
    思及当年他无心害得胡福送了命,他愧疚难安,心里的罪恶感,更是深深地揪住他的心,让他无法感受到胜利的喜悦。
    可喜的是,这场仗虽然花了足足三个月,却比想像中还早结束,此时他唯一的想望便是见宋珞淳!
    在战场上,他没有一天不想她,想着她若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后,是否会欢喜感动,是否思念着他,像他思念她一般?
    积累的情感让他归心似箭,却也明白,跟着大军凯旋回京,总会再耗上个把月,他是不是该先捎封家书报平安?
    正当思绪混乱起伏之际,有名士兵为他送来京中急信。
    心一凛,他忐忑猜想会不会是皇奶奶凤体微恙?急急拆信一看才知,的确是皇奶奶派人快马送上前线的。
    原来她已得到战胜捷报,才放心将宋珞淳病危的消息送来。
    迅速扫过信中简单几行字,宇文凛捏绉了信,心里有着慌惧与深深的不解。
    离京前他知道她似乎染了风寒,但并不严重,怎么才过了三个月,竟有这么大的变化?
    心烦意乱之际,他便请命先行回京。
    大军既已完成任务,加上状况特殊,霍威武立即允了他回京的请求,并将身下可日奔千里的坐骑暂借予他。
    虽然他十分赞赏宇文凛,也乐于从圣命将女儿嫁给他,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知道宇文凛早心有所属。
    早些年在边关时,霍威武听过不少他的负面传言,众大臣就怕自家闺女许给这样一个闲散王爷。
    没想到才短短三年,他的改变令人刮目相看,尤其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更是对他完全改观。
    几番试探过他才知,早在三年前就有个识货的女子偷走宇文凛的心,让他深深为她倾倒。
    如果他将唯一的心肝女儿嫁给他,豪气万千的女儿能争得过宇文凛心里的女子吗?
    “多谢将军。”
    霍威武拍了拍他的肩叮嘱。
    “保重!咱们京城再见。”
    宇文凛颔首,迅速回营收拾行装后,快马离开扎营处,心中不断祈求上天不要带走他心爱的女子!
    半个月后,日夜兼程赶路的宇文凛终于回到京城。
    休养了好一阵子的福如嬷嬷因为宋珞淳病倒,重新执掌管事一务,得到消息后,立刻匆匆上前迎接主子。
    一见着王爷平安归来,福如嬷嬷激动不已地咽了嗓音。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
    “好好伺候那匹马。”把将军借他的千里宝马丢给下人处置后,他难掩忐忑地转向福如嬷嬷问道:“淳儿怎么样?”
    “佛祖庇佑,淳儿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刻,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
    他松了口气,全身紧绷的思绪在瞬间松懈下来。
    见他一脸疲惫,福如嬷嬷接着说:“王爷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休息片刻再去见淳儿?”
    他知道自己风尘仆仆,不但发乱、脸脏,身上还有汗有尘,是该梳洗一下再去见淳儿比较妥当,但……
    “还是先让我看她一眼吧。”
    知道两人心系着彼此,福如嬷嬷也不敢多加阻挠,跟着一同前往宋珞淳的院子。
    行走间,宇文凛一脸忧心。
    “是染了风寒未愈所造成的?或是染了什么急症,怎么会这么严重?”
    福如嬷嬷叹了口气。
    “自从淳儿三年前滑胎后,身子骨一直不好,王爷你离京没多久,也不知是不是被府里的工事冲煞到,竟晕倒在房里。接下来便是高烧不退,奴才没法儿,只好禀明太后,让御医过府来问诊。”
    听着福如嬷嬷的话,宇文凛猛地顿住脚步,脚上沉重的铁靴在青石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滑胎?!意思是……”
    瞧主子惊诧的神态,福如嬷嬷愣了愣。
    “淳儿没告诉王爷,三年前滑胎的事吗?”
    王爷获释回府那日,小俩口甜蜜的关在房中大半日,事后见主子脸色沉郁却一直挂心宋珞淳的事,她一直以为主子已经知道那噩耗。
    僵在原地,宇文凛震惊得几乎要站不住了。
    “这件事……淳儿从没对我说过……”
    讶异他居然不知晓这么重要的事,福如嬷嬷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才娓娓向他细述那日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