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根茎在他的身下组成了一把椅子，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了眼不断挖坑填埋的楚怆然，“出于好心，让你陪我聊聊天解闷吧。”
他打了个响指，楚怆然发现自己可以自由说话了。
“不愧是会巫术的巫医，远程监控都可以做到，但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操控这些植物的？”楚怆然道。
威留温推了推眼镜框，夕阳的光辉照到他的镜片上反射出白光，“操控？不对，我是在和他们做朋友。”
“不，您真的有训练人的本事，狐假虎威这一点用得炉火纯青，甚至连老虎都完全沦为了您的工具。”楚怆然轻笑道，“真是佩服您啊！”
威留温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说什么呢，寓言故事我都没听过，读书少，这些都不懂。”
“您就不怕老虎被人叫醒吗？虽然比不上武松打虎这种英勇事迹，对于训养，我还是有一定经验的。动物嘛，还不是谁厉害就听谁的？”
“说笑了，这老虎可是猛兽，叫醒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威留温回敬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玩家在副本里这么拼命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通关离开游戏，你甘愿留在这过一辈子？”
楚怆然收回笑意，叹了口气，“可惜，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且逼迫我跳下悬崖，与你们鱼死网破的人，是您不是吗？师父！”
“乖徒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威留温指挥植物从山下送来热腾腾的饭菜，好整以暇地吃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被猜中并不意外。
“您的身上故意留着我施下的‘无常契’，那么显眼的金线怎么可能看不到？”楚怆然长舒口气，“我也挺累的了，停一停吧。”
“想让我恢复你对身体的控制权，想得挺美。”威留温把一大块沾血的生肉放进嘴里，“继续挖，继续埋，这些尸体挺下饭的。”
楚怆然喉咙一梗，差点吐了出来。
“还有啊，别等你那些帮手了，我都提前替你打理好了。”威留温仰望着太阳落山后逐渐变暗的天空，“何辉，对吧？一个半死不活的厉鬼。秦云落，对吧？本来就是个系统生成的NPC，还妄想违抗系统。至于你心心念念的林枫，倒是奇怪，我没在系统上查到这个人，不过也是安排他喝了‘花蜜’。好了，剩下的全是普通玩家，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楚怆然平息下翻涌的恶心感，轻蔑地看着对方，气势毫不示弱，“的确，没想到你们会为了我直接篡改了一个副本，步步为营，费尽心机引我落入陷阱。千算万算，你们还是漏了一点。”
威留温对他打哑谜的话十分不满，把手里的饭碗一摔，指着他道：“你别和我绕圈子，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还能被你骗第二次？”
“说不准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没骗您啊，这玩意儿是叫‘无常契’，仅仅是盗版的，所以没了威力罢了。”楚怆然停顿了下，缓缓道，“不错，系统确实对鬼怪的束缚很强，而普通玩家也没有能力摧毁系统定下的规则，但是如果这两者都不算，处于这两者之外的存在，是不是方便很多？”
“不可能！我们都没办法造出除了玩家和NPC之外的身份！恶鬼等主要人物都是NPC，而无论是厉鬼还是暗府的人，归根到底都是玩家，哪有什么第三者？”威留温忽然急了。
“那是你们，忘了我父亲是谁了吗？虎父无犬子的道理总该懂吧。不然的话，您着急什么？”楚怆然低头看着顺着桃花树汇聚到自己脚下的厚重怨气，“还要谢谢你们给了我‘鬼蛊’。”
吸收了大量怨气后，灵体内的种子“啪嗒”一声裂开一条缝隙，长出了一株黑色的新芽。身体的禁制也随之打破了，他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人形植物瞬间朝向楚怆然跪拜下去，乌泱泱跪满了入眼可及的整片山林。
威留温被植物扔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他狼狈不堪，浑身沾满泥土，冲楚怆然怒吼道：“你疯了！区区一个驱鬼师，居然想单凭灵体反向操控‘鬼蛊’。”
“是啊，疯了。”
楚怆然的手里握着三块灵体碎片，思绪却回到了前一天晚上。
村口暗淡的路灯下，他躺在白芜的怀里，一把扯过对方的衣领，清亮的眸子沾染着疯狂的欲念，“你愿意为了我殉情吗？”
“然然，我是属于你的，也只属于你。”对方的回答一如既往。
白芜的手心浮现出黑雾，飘往附近的山林。
不一会儿，墨巍从山里跑了过来。他幻化出人形，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和白芜一样的担忧神色。
楚怆然迎着他深邃的目光问道：“说吧，瞒了我什么？”
墨巍和白芜对视了一眼，告诉了他山林里的情况和一部分村民的真面目。
“……我明白了，”他闭了闭眼，“我需要两块灵体碎片。”
现在他手里的两块灵体碎片，分别来自白芜和墨巍。
“然然，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消散前，白芜和墨燃终于合为了一体，银发青年用火焰般热切的红眸注视着他。
楚怆然微微仰起下巴回望对方的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扮演过的古风少年郎和棕发书生。
片刻后，他朝半空中伸出小拇指，坚定地对林枫道：“约好了，拉钩不许反悔。我希望下一次，见到的是不再伪装的你，到那时，一定要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林枫温柔地微笑着，灵体虚虚地勾住他的手指，“好，我的少年。”
……
楚怆然松开手，两块灵体碎片进入了他的体内，连带着赋予其上的一部分残留的厉鬼气息。手腕上的红绳也“醒”了，化作血手一并融入他的体内。
随即，充斥幻境的暴虐怨气消散得干干净净，吸收了大量怨气的鬼蛊终于被他反向控制住了。
“这样一来，你该怎么办呢？”他面带笑意走近被团团围困的威留温。
人形植物像簇拥着君王似的，纷纷给他让道。他坐在植物搭建的王座上，抬脚踩在面前这个跪地不起的男人肩膀上。
“师父，这一局，是我赢了。”
第86章 扭转局面
粟梓他们破开人形植物的包围圈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年端坐在绿植编织的王座上，乖顺精致的面孔露出上位者肆意张扬的笑容。他黑色的眼瞳变成了深海般的蔚蓝色，与灵体一样散发出幽幽的暗淡光芒，眼尾下方显现出两道繁复的鬼纹，像是刻在白纸上的红印。
看到他们的身影，少年并没有收回踩在男人肩膀上的脚趾，纤细的脚踝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裂，但是壮实的男人完全无法反抗他的压迫，弯着腰跪在他面前的泥土里。
悦荷闻到一股浓重的尸体腐烂味道，赶紧捂住了口鼻。看见眼前的一幕，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着急地朝楚怆然喊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定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你们看不出来吗？”楚怆然抬起下巴，高傲地撇了眼赶来的剩余玩家，“我就是恶鬼啊，创造这个幻境的恶鬼。”
苏鹏菲立刻咒骂道：“果然是你，我一开始就猜到了！表里不一的虚伪家伙！杀了这么多人，亏你还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真不愧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感谢夸奖，作为恶鬼，这些话真是悦耳动听，我总算是明白折磨玩家的乐趣在哪里了。”楚怆然伸手一挥，命令道，“离这么远说话多不方便，把他们带过来！”
满山的人形植物瞬间听从他的话行动起来。
“小楚，你不是这样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聊一聊，大家一起想办法通关。”粟梓的肩上架着小型的火弩，说话间射落了朝她和悦荷袭来的植物根茎。
张亚缇害怕地缩在男朋友的怀里，看着他抬起火弩对付这些恐怖的植物，哭喊道：“救命！求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求求你放过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