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穿书后踹掉夫君 > 第101页
    又无奈地问:“你敢这么单枪匹马地闯进来,不怕自己出不去么?”
    时下是很紧迫的。
    所以他轻轻松开双手,再度跃下马背。马儿认出了贺子衿,扭头舔舐着他的掌心。
    贺子衿就立在那里,长风呼号,玄衣飘飘,一个人挺拔的身影,压住了原野上此起彼伏的惊呼。
    可那些紧迫,在她如梦幻般真正奔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拉他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与真实的她相比……全都不重要。能再见到她一眼,当真死而无憾。
    况且,她这样一搅局,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他大概是……死不了了。
    大滴大滴的雨点坠落在每个人的肩头,贺子衿抬起头,视线越过人群,望向大君。
    老人垂下双手,声音低沉,令人分不清喜怒:“小女子,你是来陪他去送死的么?”
    秦鉴澜坐在马背上,宽袖一挥,从衣衫中抽出几封薄薄的书信来,高举在半空中,朗声道:“天佑宿州!萨仁可敦、达蒙大太子,勾结剡朝太子李清和,私通之下,意图借战争掩人耳目,实则夺取大君与剡帝的大权!证据正在臣女手中!”
    细雨之中,偏偏有一束暗光漏下,映亮了她手中信封。
    所有人都看见,剡皇室的那枚徽纹,印在封口的正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贺子衿扭过头去。
    视线边缘,阿尔斯楞面色大变,萨仁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立即被一袭金氅拉到身后。
    “你一个剡人,竟敢站在宿州的地方,为了一个叛国贼,如此血口喷人!”达蒙的脸涨成了盛怒的红色,扯着脖子喊道,“我爹的大君位子,从来都只有留给我,有没有他贺子衿都一样!终有一天,我会当上这片草原的君王,又何须杀害阿尔斯楞?来人,把这妖妇给我拖下去!”
    贺子衿眼神一凛,挺身拦在红马前。大巫司行刑前为了仪式,不得不将他二人的手脚锁链去除。这时他手持侵刀,红着眼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任达蒙的侍从平日多么神勇,此时竟然不敢上前。
    “拿下他!拿下他们!”达蒙扬起手怒吼道,“你们这群废物!”
    一句话还没说完,空气中忽然回荡起清脆的巴掌声,不重,却格外响亮。
    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窈窕身影,换下了往日惯穿的桃红衣裙,明艳的小脸裹在黑袍中,立在达蒙眼前颤抖。
    那只白皙的手,甚至还来不及收回去。
    她扬起脸,眸中满是倔强的决绝:“你不是说,以后要带我一起走吗?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答应过!”
    大庭广众之下,达蒙当着两千人的面,被这个娇小的女人劈头打了一记耳光,怒火瞬间达到了顶峰,竟然咬着牙,一下从腰间抽出长刀,往都灵身上砍去!
    怎知都灵就那样看着他,竟然丝毫都不闪躲!眼见白光劈到,双眸中盈满晶亮的泪水。
    阿尔斯楞面色铁青,萨仁呆立原地,贺子衿脚下微动,却知道自己相隔太远,断然不可能出手相救。达蒙抽刀劈砍,斜里却刺来一道更耀眼的白光,穿破风声,直逼达蒙的手腕。金氅人不及细看,急忙抬手后跃,只见那物事飞入春草,溅起三寸泥尘,后半段凶险地嗡嗡颤动,竟是一支矢竹长箭。
    人群间重重栽下一只东西,正是大巫司的海东青,矢竹箭从恶禽的胸膛一穿而过。
    通体白毛的冰骢喷着响鼻,胜雪的衣袂从半空飘然落下,李玄晏冷着脸搭弓,咻咻连发两箭,将贺子衿及他身后的红马,与天狼骑分隔开。长箭甫定,他方才赶到,目光锁定那个一言不发的鹤发老人,抱拳道:“我是大剡四皇子李玄晏,受天子所托,前来与大君相会,共讨国贼!”
    ?
    矮小的灰袍人失去平衡,瞬间倒在地上,被李玄晏一手提住后颈,动弹不得,依然不死心地嘶声问:“你何以得知我的下一步动作?”
    李玄晏沉着脸,反问道:“你和贺子衿是什么关系?”
    原来此人步法虽缥缈轻灵,在洞若观火的秦鉴澜眼中,身影却渐渐与那日绮红楼中的玄衣人重叠在一处。当时李玄晏步步紧逼,却无法击中贺子衿要害,贺子衿时时闪躲,也不出掌反击,看得她眼花缭乱,心中大异。
    李玄晏得到秦鉴澜高喊着提点,瞬间明白过来,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十数招以内,正好将刺客擒下。
    灰衣人一伸脖子,怒道:“要杀便杀,还废什么话!”
    秦鉴澜跟在他们身后,已经快步走出客栈院外,此时蹙眉冷声道:“杀了你,你拿不到四皇子的人头,怎么回去跟你家主子交差?”
    她旁观争斗,早已看清,灰衣人一心冲着李玄晏刺来,看都不看她一眼。
    再结合李玄晏的身世,并不难推测出,要杀李玄晏的人,自然是剡宫中那个太子。
    灰衣人怔了怔,想到自己被李清和拿捏手中的乳娘,不禁悲从中来,鼻头一酸。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秦鉴澜蓦地停在原地,奇道:“你是西纳尔家的人?道伦梯布?”
    那张皱着五官,从一团宽大灰袍中抬起头看她的脸,正与道伦梯布有七分相似。
    灰衣人浑身颤动,目光如电,厉声问:“你、你见过他?”
    ?
    李玄晏见阿尔斯楞并不回答,生怕事出有变,立即搭箭上弓,将锋芒对准达蒙的脑袋。
    如此一来,达蒙虽然无法行动,却怒气腾腾地瞪着摔倒在地的都灵,恨不得上前将她大卸八块。
    秦鉴澜将一切看在眼中,朝着阿尔斯楞大声喊道:“你看着吧,除了剡都的矮仆给我手上的这些,都灵肯定也会告诉你她所知道的!”
    道伦梯布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听见矮仆的名字,身体猛地一颤,连忙上前问她:“你说谁?”
    秦鉴澜趁着阿尔斯楞立在原地,这才得空回过头来,朝道伦梯布点了点头:“你哥哥。他一直生活在剡都太子身边,被他要挟着给达蒙传达书信。他们私通商定了战策,再由达蒙献给大君;李清和指兵在几场战役中佯败,大君自然会对达蒙深信不疑。到时候时局动荡,他们二人再趁此夺权,这龙椅,就要换了主人!至于大君和剡天子的死活,又有谁会去管呢?”
    她的字句极不动听,也有意说得极清楚,即使阿尔斯楞不叫她当场解释,她也将自己本来就要说的一番话,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在场所有的天狼骑将领和士兵。众目睽睽,萨仁和达蒙,当然无法再逃。
    道伦梯布苍白着脸,伸手按在额角。他哥哥?他原以为他早就死了,死在秦经武带着他、他们的乳娘,和贺子衿离开宿州、南下去往剡都的十三年间!他出生时是一个健康的婴儿,哥哥却像一只光溜溜的小老鼠似的,紧紧附在他身上。娘亲有时要教训他,就说他未出世时抢了哥哥的营养,才让哥哥长得那么矮小。
    秦经武当年的意思,是要给剡天子带回一个西纳尔家的孩童,让剡人也能看看观星师的奇异。怎料阿尔斯楞在城破的前一天,亲自处决了西纳尔家族的后裔,只留下他和哥哥,又将他藏在身边,把瘦弱的哥哥送了出去。秦经武就站在殿外,传入内的声音有意无意地说,那就带回去,给大剡的太子做一个矮仆吧!
    那两个极具侮辱性的字眼,就此烙进了道伦梯布的心里。所以他恨屋及乌,在见到秦鉴澜的最初,是很不喜欢她的。谁知她竟然找到了哥哥,还从他手中取得了李清和与努图格沁家族私通的证据。
    其实他恨的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他……哥哥是不是也会像个正常孩子?而他是不是,根本不必,亲眼看着父母的血溅在城楼上?
    那种无力感,日日夜夜将他撕扯。
    ?
    雨已经停了。
    阿尔斯楞终于张开了口。
    大君的声音微哑,带着无尽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