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穿书后踹掉夫君 > 第102页
    只如一个风烛残年的寻常老人,撑着那张狮氅的,不过是一副伶仃的骨架。
    “莫日根,把达蒙和萨仁带下去。”他口中说着,目光却看向了贺子衿,“回宫以后,你带着秦姑娘,一起来找我。”
    桃花眸中神色一动,什么也没说。
    老人讲的是宿州话,秦鉴澜自然听不明白,只觉得他低声咕噜了一堆,萨仁立即站立不稳,拖着达蒙摇摇晃晃地坠向地面。莫日根带着两个士兵,从一众后退的将领中大步走出,往这两个人手中套上锁链,还控制住了装神弄鬼的大巫司。于是她明白了,阿尔斯楞最终选择了相信他们。
    红衣一动,她立即跃下马背,伸手握住贺子衿的腕子,轻轻取下了他掌中的侵刀。
    “我其实还有话想问你。”见那双桃花眸朝自己转过来,秦鉴澜顺势倚在他背后,回想着长久以来盘旋在心中的问题,“那时在从诲居,我们离开都城之前……你是怎么在那么大的一座城中,找到我的?”
    那时他端着短匕推开柴房的门,灯火之中,宛如从天而降。
    贺子衿紧绷的后背瞬间松懈下来,牵动唇角,好笑地轻声答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想着呢?”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方才临死之前说的那一番话,究竟算不算数?
    秦鉴澜听出他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失望,又见他脸色苍白,额角不断沁出冷汗,心中一惊,伸手抚着他前额,不断追问:“你怎么样?是不舒服么?你说说话好么?”吵吵嚷嚷的,在贺子衿听来,却无比安心。他曾以为,自己再也……听不见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闹着找他说一些闲事了。
    她又哪里知道,贺子衿被当作囚犯对待了好几天,其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路从皇城拉到镇北关前,早已耗尽了全身气力,浑身骨头像要散架似的。刚刚又强撑着举刀拦在她身前,其实连站着都近乎用尽全力,根本不可能抵挡达蒙哪怕是随便一个侍卫的攻击。
    但他站在那里,桃花眸底燃起盛大的光亮,像是只要有一个人胆敢上前,就会将整个北疆都烧掉!
    这时他放松下来,整个人站立不稳,被她柔软的双手托着,只觉仿若坠入一片飘飘的轻云,万分惬意,又如何肯再强打起精神应付世间百般。于是最后用力,从衣襟间抽出一卷贴身安放的纸片,递给了秦鉴澜,终于脱力地阖上了双眸。
    胸膛轻轻起伏着,十分安心而满足的模样。
    秦鉴澜不明所以地接过纸卷,和赶来的道伦梯布一起,合力将贺子衿推进萨仁的马车,自己也坐在车架上。
    青衣公子回头看了车厢内的贺子衿一眼,打趣道:“他是在害羞么?”抬脚就走了。
    借着穿过云层映在原野上的微光,她小心翼翼地抚平卷起的纸片,只看了一眼,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原来是那夜跟着李玄晏离开从诲居后,一直在找却没找到的,某件与她失散已久的物品。
    原来她将它落在街头,又被他寻去,此后一直妥帖地藏在衣襟间,紧紧贴着一颗炽热跳动的心。
    短短的纸笺,上有浅淡墨痕,勾勒出一个临水而坐的女子侧影,手中还捧着一盏荷花灯。画中人眉眼飘逸,却自有仙姿,似是云中鹤来;作画的人寥寥几笔,尽显写意风采。
    她却一直盯着画面角落,那列洒逸的墨色小字:
    爱妻秦鉴澜。
    三十一年冬,贺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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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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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蒙、萨仁以及背后以大巫司为代表的努图格沁家族,与剡地太子李清和一派勾结叛国,企图撺掇发动宿州与大剡的战争,以夺权谋利,往来的关键书信都由矮仆私自摹临留存,交给秦鉴澜,又由她上呈给阿尔斯楞;还有个平日里微不足道的舞姬,向阿尔斯楞指出了达蒙卧房中的暗格,搜罗出更多确凿的证据。铁证如山,在动乱年代中,难逃死罪。
    白衣人牵着冰骢,立在铅灰的天幕下,往矢竹箭尾绑上沾满火药的布条,向着苍穹,用力发出一箭。硝烟的刺激气味与绚烂的焰光交织相缠,嘶拉着破空而去;远在镇北关的城墙上,李淮衣吹响号角,城下铁甲摩擦,浩浩荡荡的守卫军涌回了訇然洞开的城门,不由得在各自的心中松了口气。
    李玄晏放下长弓,回过头来。丹凤眸微动,轻轻叹了一声。
    天狼骑的两个士兵坐在马背上,一左一右夹着走动中的冰骢,自觉地勒马停在宿州与大剡的边境线旁,满怀感激地注视着腰悬利剑、身背木弓的白衣公子。
    只见他从胸膛中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最终纵马跨过春草,身影微晃,悠然往南方奔去了。
    车马回宫,一晃两日。
    达蒙被单独推入了紧邻宫殿的牢狱,像几日前的贺子衿那般,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金氅从身上剥落,换成了破落的囚衣。又是三日三夜,任凭达蒙对着门外的守卫怎样又骂又悲、又怒又闹,最后归于无声地捂脸痛哭,守卫也将一切如实传达了出去,父亲始终不来看他,想必是心中已有定数。
    铁栏杆外传来脚步声响,狱中人的双眼瞬间闪起光亮,急忙抬头看去,借着来人开门时带进来的一丝微弱日光,看清了那袭明艳的桃红衣裙。达蒙眼中的光彩顿时熄灭了,撒开用力扒着栏杆的手,颓然倒回地面。
    那张消瘦得削尖的俏脸裹在衫子间,目光沉了沉,轻声问:“你不想和我走,又何必答应我?”
    “答应?我说什么话你就信?”达蒙正苦于找不到人发泄,恶狠狠地瞪着都灵,目露凶光,“我还说把你送给贺子衿,事成之后马上带你走,你信不信?”
    都灵的目光闪了闪。抬起头,眼眶泛着红色。像猎刀下的小鹿。
    “你的意思是……”那双眸子湿漉漉的,看着令他倍感心烦,纤细的手按在胸口,不可置信地连连追问,“如果贺子衿没有揭穿你,我会被推向贺子衿那里,作为叛贼,一起处死?”
    “不然呢?”达蒙冷笑道,“你一直留在七太子殿内,不抓你,又去抓谁?你竟敢对我说羡慕贺子衿对秦鉴澜好,我让你下去,永远看着他们好,不是成全你么?”
    黑影一闪,从都灵身后站了出来。
    棱角分明的脸,自上而下地俯瞰着达蒙,正是贺子衿。
    银纹玄衣站在阴影中,因此刚刚并没有被达蒙看见。
    倒把达蒙吓了一大跳,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双手撑地,不住地向后退去。
    “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你……”达蒙盯着面无表情的贺子衿,语无伦次地狂乱挥动着手,似乎想要把他从自己眼前赶开,“快滚!额吉说你跟那个贱女人一样,来抢我们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额吉怎么会允许你这个杂种站在我面前?”
    贺子衿看他前言不搭后语,癫狂之中,似乎正在怒骂儿时的自己。
    达蒙把他的生活搅成这样,他本来就没什么想要和这个陌生人般的哥哥说的。
    敌不过那个舞姬顶着日愈盛烈的暖阳,在七太子殿外跪了两个时辰,才看见他和秦鉴澜手挽着手,施施然从街角转出来,立即不顾一切地高喊道:“七太子!臣女都灵,求求你了!”
    秦鉴澜虽听不懂这个年轻女子的宿州话狂呼,却看出她正是对着贺子衿的方向喊话。即便她一度因为都灵而对贺子衿有所愠怒,昨天看见她和达蒙对峙,心里也多少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她连忙从贺子衿温热的掌心中抽出双手,眼神严厉地向欲走又止的贺子衿示意。贺子衿躲避不过,硬着头皮走过去,见都灵晒得脖颈上都出现了淡淡的粉色,好心地伸手想将都灵从地上扶起来。怎料都灵顺势抓住贺子衿手臂,抽抽噎噎地,好好一张脸上涕泪纵横:“我只想见他一面,就一面,求求您了!您看在我毕竟也留在殿中,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