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想过。”他认同她的说法。
    “你难道没有从委托人那里再多套出一些讯息?”
    屠霁延想了一下,“没有,我问不到任何消息……不过,委托者是西境琉月一族……”他顿了一下,“不对,这也是个讯息,那个‘姽’是从西境离开的人。”
    “西境?那个行事隐秘,位处偏僻,却令皇室严加戒备,自成一格的琉月一族?你接的是他们的委托?”
    “对。”他微微一笑。
    竹翡青勉强吞下涌上喉咙的叹息,“我不能拒绝?”
    “我希望你答允。”屠霁延凝视著她,“求你,翡青。”
    这个男人,在她的面前,竟然是这副模样……她终于将压抑不下的叹息长长的吐出来,然后轻轻的点头。
    “好吧!我帮你。”
    竹翡青回到三千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招来分配在她名下的一支十人暗卫小队的队长。
    十二金钗有要求组建私人使用的暗卫的权利,而截至目前为止,这是她第二次使用这样的权利。
    第一次是为了将过往的出身做个明确的了结,她去了一趟衰败的聚福镇,当年将她卖给他人做妾的老父已经死在年轻小妾的肚皮上,坟前的茂盛杂草显示没有任何后人来清理过;唯一的儿子将酒居的钱一卷而空,迁居到其他地方;原先的镇长则因为贪污太盛,又贪酒好色,半个月前死了;曾经的丈夫则卖妻卖女,带著钱跑了,下落不明。
    听到暗卫报上来的消息,竹翡青面无表情,迎著风,挺拔的站在那儿,像是冰雪封住了一样。
    最后她上山,将曾经长久照顾著她的姑姑请下山,将姑姑送到步调优闲而人情厚暖的杏花镇,一个月去探望个两、三次。
    而现在,是她第二次招来暗卫。
    “姑娘有什么吩咐?”从头到脚一身黑,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的暗卫小队的队长,轻声问著坐在朱红窗台上的竹翡青。
    “想拜托队长查些东西。”
    “姑娘请说。”
    “我想了解一下西境琉月一族的资料。”
    忽然,队长不吭声了。
    竹翡青觉得奇怪,偏过头,看著他,“怎么?”
    “姑娘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一族的底细?”
    “我想找个人,而那人听说是从琉月一族出来的。”
    队长沉默了一会儿,“那一族的资料,在宫中都有详细的档案,姑娘真的想要知道,不妨去请教阁主,兴许阁主能说给你听。”
    在招来队长之前,竹翡青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听见他这么建议,她犹豫了。
    “我也这样想过,不过怎么说呢?阁主恐怕不是很愿意再谈起与宫中有关的事,而我也……其实我是想瞒著阁主调查这件事。”她说得很老实。
    队长低声一笑,“金钗姑娘身边的暗卫一旦有动作,恐怕也瞒不住阁主的耳目,她老人家迟早要知道的。至于调查琉月一族,姑娘是想查些什么呢?”
    “我想查一个名叫‘姽’的人,这人从琉月一族出来,听说现在是在花街柳巷里,不过不知道是在哪个位置上,多少年岁,什么容貌……我手上有件东西要交给这人,非得找出来不可。”
    “所以是要寻人,对吧?”队长沉吟片刻,“姑娘何时要?”
    “我总觉得此事应该很要紧……”竹翡青为难的看著队长,充满歉意的问:“若是一个月内,会不会很赶?暗卫会有危险吗?”
    “一个月是稍微赶了,毕竟西境与此地相隔极远。”队长的声音微带笑意,“姑娘既有急用,暗卫也将全力以赴,请姑娘等候回报。”
    他低了一下头,做为告退的礼数,随后便隐入阴影之中,半点声息也没有的退了出去。
    竹翡青又吹了一会儿的夜风,直到一件外衣搭在她的肩上,慢慢的回头,看见她贴身的伺候人一脸的不赞同。
    “会著凉的,翡青姑娘。”
    她目不转睛的瞧了流宿半晌,“哟,我还以为你会彻夜不归呢!你回来得太早了,流宿少爷。”
    流宿稚嫩的脸庞一下子就黑了,随后转成通红,“就跟你说过,我和苏鸩没有什么的……”
    “人家那样一个小姑娘又悍又辣,我瞧那镖局里所有的人都看著她的脸色过活,就只有流宿少爷你若无其事。周边尸横遍野,少爷你还当是边赏花边逛大街呢!你没看那光头大个儿多羡慕你吗?”
    “苏鸩她……”流宿被调侃得连耳根子都通红了,还力图平反,“苏鸩也没有很凶,只是讲话时没什么表情,声音又压得低了点而已,这样……这样有说服力嘛!”
    “是呢!连那小姑娘怒吼著要光头大个儿滚到她跟前来的时候,流宿少爷都还在想,苏鸩小娘子这嗓子真是高亢清亮,有如鸟鸣啊!”
    流宿额头的青筋一蹦,当下觉悟,自己不管怎么讲也讲不过竹翡青,索性紧闭嘴巴,不吭声了。
    竹翡青见他一脸悲愤,活像自身清白被夺了一样,忍不住噗哧一笑。
    流宿横瞪过来的目光更加幽怨。
    “这屠二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一个小姑娘放在身边伺候,镇日跟一群大男人打交道,幸好她的脸盘儿生得漂亮,不然真给糟蹋了。”她一边挑著指甲,一边转了个话题。
    “但苏鸩是很忠心的。”流宿很快便回话。
    “确实是忠心耿耿的。”竹翡青一想到自己刚从屋里踏出来,就见到靛衣少女对她严加戒备,只差没有大声威吓她,她真是花费好大心力才将狂涌上来的大笑吞回肚子里。
    那女孩儿对她有一种出于直觉,甚至是本能上的警戒。
    是担心她抢走她的主子?或者有其他原因?
    竹翡青不动声色的瞥了流宿一眼,当然晓得自家的伺候人对那女孩儿有一种几乎是一见钟情式的好感,那女孩儿也显然对流宿很特别……这样看来,应该是不至于对屠霁延有什么额外的心思。
    但事前有所准备,总是比较好的。
    她很清楚,自己是领域意识非常强烈的性格。
    是她的男人,绝不允许他人染指。
    流宿帮她卸下簪子,仔细的梳理一头长发,“姑娘在贾大夫的屋里待得太久了,二爷的伤这么麻烦吗?”
    “苏鸩让你来问的?”
    “不是!”流宿有些气急败坏,“我是担心你!你在屋子里待了很久,我都要以为屠二爷发现是我们把他卖了,正对姑娘不利呢!”
    是谁对谁不利啊?竹翡青漫不经心的想著,不管换成谁来,都不会相信屠霁延居然在挑刺刮肉的当儿,还能对著她发情吧?
    这一想,就难免回忆起来,在那时刻,那伟岸男人附在她的耳边,蛊惑似的强烈催情低语。
    噢!这男人真是该死!
    她忍不住抬起一手,捂住了脸。
    “翡青姑娘,你怎么了?耳根子都红了,著凉了吗?我告诉过你不要吹风,你还吹风!看你这回得在床上躺多久才能起身!我去把阁里的大夫叫来……”流宿大惊小怪,像风一样的卷了出去。
    竹翡青根本没来得及拦住,懊恼的低咒一声,索性把整张脸面都埋进双手里。
    第六章
    让苏鸩火速赶来,备足酬谢的银子,以及私下被迫应允的承诺,从贾大夫那儿脱身的屠霁延,被一众跟过来的兄弟塞进马车里,严加戒备的护送回到镖局。
    关于屠霁延身负的秘密任务,整个镖局上下,知道的人不超过五根指头,其中一个是苏鸩,另一个自然是命令他接镖的大老板。
    屠霁延一回到离人泪镖局,就撇下众人,一头钻进从不在外人跟前露面的大老板的书房里。
    “那琉月一族只让我找人,却什么资料也不肯提供,是要我上哪儿送托镖物?”他对著帘子后头身姿绰约的人影大声咆哮,一拳砸凹了实心的檀木小几,“这趟镖是你作主要接的,至少能提供点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