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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了一点……
    更近了一点……
    罗锐恒抬起手来,伸向王晓菁。他捏住了她脖颈下掉出来的玉观音,轻轻摩挲着。
    不知是谁在拉近这距离,也不知是谁的气息那么明显。他们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在慢慢变大,近乎填充了瞳孔的全部面积。他们感受到心脏被沉重拖下,直至失速,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贴近一个人,和渴望被一个人贴近。头脑的统治权被对方控制,自诩的理智被悄悄搁置。
    窗外,秋日白云悠悠。黄浦江水平缓淌过,阳光灿烂地洒向江面。
    他们离得太近。额与额间有一道细细的空隙。阳光被压缩进一线之间,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点,遥远的太阳在此降临。太阳从空隙间迸发出了一圈光晕,环绕着他们。
    没有呼吸,没有思绪,连时间也停滞。罗锐恒的面孔溶解在光晕中,如同整轮太阳在迫近。现在,王晓菁必须要回答一个她长久以来在回避的问题。
    “晓菁,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了人了?”
    那一晚,王晓菁被赛玲娜问到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一笑带过。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答案。只有心里知道,她不能、不应该、不可以。
    正直善良的品格容易被苛责和挑剔掩盖。她相信自己对为人的判断,她也相信罗锐恒。可是,他们之间毕竟有那么多的“可是”。他们是上下级,是师生,是赛玲娜的前男友和现闺蜜。最最重要的,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嘉华案。
    她看人靠感觉,却唯独在罗锐恒这里失了判断。他为她连命都不要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质疑他?她还能要求他再为她做什么?可为什么如果选择他,却觉得是在背叛所有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何家村的人,还有赛玲娜?
    窗外一声汽笛声传来,像七年前嘉华厂门口那长而尖利的救护车声。在那一声之后,王河山被抬上了救护车。王晓菁哭喊着奔上车,以为她永远失去了父亲。
    脑中摇摆的天平瞬间倾向另一头。王晓菁骤然清醒。她推开了罗锐恒,在他惊愕的表情没有恢复之前,抓起包就逃离了。
    她拼命按着电梯按钮。罗锐恒跨到门边。王晓菁看到他赤着脚,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晓菁……”罗锐恒喊了一声,望着她,哀而不解。
    王晓菁心中求他不要再说话了,再多说一句,她可能就要铸成大错了。
    电梯门开了。
    第13章 何去何从
    赛玲娜掐了振动的手机,在微信上点开“加入黑名单”。她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出来,只是将程鸣设置为“消息不打扰”。
    这才早上六点,感觉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王晓菁。看到王晓菁皱着眉的额头,在透过窗帘的光线中那么明显。昨天王晓菁回来就有点闷闷不乐。一晚上睡得也不踏实,翻来覆去的,直到早上才睡着。
    那天晚上,关于如何判断爱上一个人的谈话,她们产生过一点小小的争论。
    “我不相信。”王晓菁说,“我才不信什么爱情能改变人的容貌。我甚至怀疑爱情对人的改变能有多大?”
    “我只是说这是其中的一种方法。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
    “那你的方法呢?”
    “只要想一个念头——如果我爱的人死了我会是什么感受。如果一直想、一直想,会有一种持续的、电流刺激一样的心痛,那就说明我爱他。”
    王晓菁翻了翻眼睛,片刻之后说:“是种管用的方法。”
    “晓菁,你是爱上什么人了吗?”
    王晓菁没有回答,笑得有点勉强。她说:“我可能连什么是爱情都不知道。人啊,究竟为什么会恋爱呢?”
    “一个人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我自己的一个理论,”赛玲娜说,“要么两人极其相似,都在对方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要么两人极端不同,一个是另一个想成为又无法成为的自己。”
    “简而言之,前者自恋,后者自卑。”
    “又或者兼而有之。这就是爱情,在自恋和自卑中徘徊。”
    在王晓菁醒来之前,赛玲娜起来了。她戴上了隐形眼镜,想了想,还是把程鸣拉进了黑名单。
    迟早要面对的问题,迟早要与之解释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一个难题。但是难题不在外而在内,在于我们自己是否有勇气去面对选择。
    王晓菁不能再等了。她急切地要与陈浩然做个了结。她急切,因为她已经等了七年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她急切地希望把罗锐恒的嫌疑解除掉。
    王晓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和谦咨询的办公室。前台小姐前去通报,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等来前台让她去楼下咖啡厅等着。她在咖啡厅里又坐了一会,茶水都温了,吊在门廊下的铃铛也响过好几次,可是陈浩然还没有出现。
    王晓菁想,难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她正准备起身,铃铛响了,陈浩然进来了。
    他今天好像特别亢奋。一进来就迈着大步跨过来,也不坐下,站在桌边。一边热情地招呼王晓菁,一边熟络地和服务员点单。他点了一杯咖啡、一壶茶水,两块蛋糕,还有一个硕大的果盘,两个人都吃不掉。
    王晓菁想,他可能真没认出自己。
    陈浩然又在手机上一阵忙碌。等到彻底无事可忙时,他才一副关切的样子说:“你们罗总怎样了?”
    “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回来工作了。”
    陈浩然点头,又高声招呼服务员过来添水。服务员是个小姑娘,他还殷勤地调戏了一下她。王晓菁耐心地等陈浩然彻底安稳下来。
    陈浩然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要是来打听竞标的事,我可不便多说哦。”
    王晓菁看着他点来的一大桌吃的,心想他倒像更关心竞标的事。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当然记得。”陈浩然哈哈大笑说,“你是罗申的王晓菁小姐,我对美女可是过目不忘。”
    “你还记得你和罗总一起做的项目吗?”
    陈浩然依旧笑着,说:“哪一个?我可没少被罗总折磨。”
    “被折磨的最狠的那一个。”
    “最狠的那个?”陈浩然翻着眼睛数着,“你是说每周飞六个城市、每周工作120小时的医疗项目?还是把全组一大半人都做得住院的电信项目?要不就是你可能听说过的开会逼我逼到口吐白沫的能源项目?还有……”
    王晓菁打断陈浩然越来越激动的陈述,说出了嘉华项目的名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浩然。正如她第一次向罗锐恒提及嘉华时,她也同样在仔细观察陈浩然的反应。
    陈浩然喝了几大口咖啡,眼神总是飘忽到窗外。一只苍蝇在窗户上乱撞,却找不到出路。他的目光追寻着那只精疲力尽的苍蝇,等它无力地落在窗户角落时,他说:“我没做过。”
    王晓菁把手机放在他面前,是《罗申月刊》上嘉华电子文章的截图,陈浩然和罗锐恒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陈浩然紧紧盯着截图,咬牙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王晓菁倾身向前,确保陈浩然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说:“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我叫陈浩然,我是罗申公司的。
    罗申?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一家很有名的管理咨询公司。
    你来找我爸吗?
    是的,他在吗?我和他约好的。
    他还没下班。
    我能进来等他吗?
    七年前的夏天,陈浩然和王晓菁之间只隔了一道纱窗门。王晓菁那时是短发,穿着黄色校服,透过薄薄的淡绿色纱窗,打量着这位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她从小被教育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但这位像个善良的书呆子,她还是开了门。
    夏天的宁海把所有人都溺在了蒸笼里。陈浩然还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拎着一个尼龙布黑包。王晓菁注意到包上有个“ThinkPad”带小红点的标志。她不知道多年后,自己也会拎上这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