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烟雾弥漫,让人视线模糊。婉妃指挥着碧环,用打湿的衣衫被褥等堵住了门缝及窗缝,隔绝了烟气,又用盆打水浇在了门板墙壁上。
    弄完这些,她拉着碧环躲进了后房浴池,那里有水,且温度较于寝房要更低些。
    “娘娘,我们会没事的吧?”碧环蜷缩于她身旁,从未历经艰险的小丫头此刻怕得不停发抖,说话声线都在打颤。
    “一定会的,别怕。”婉妃环视一周,细细聆听,能感知到殿外已经有宫人在灭火了。
    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火势似乎丝毫没有减缓,湿被褥等都快要抵挡不住,干了又干,烟雾再次开始往里窜。
    她们就算马不停蹄的来回搬水泼洒,也抵不过可怖的火温,根本无法让墙壁门板保持潮湿。
    “咳咳咳!”碧环支撑不住倒在半路,手中水盆掉落,洒了一片。
    婉妃扶起她,也感到身子里的力气在被大股大股的抽离,呼吸开始沉重,疲惫席卷而来,几乎要站不住。
    屋顶上,传来阵阵恐怖的“吱呀”声,隐隐可见房梁在晃动,白气倾泄而下——
    婉妃只来得及抬头看这一眼,她和碧环互相搀扶着,想再次进到浴池,可刚走几步,上方就猛地坍塌,一根粗壮的梁子被从中间烧断,直直朝她们倒下来。
    “娘娘!!”碧环惊慌失措的跪在地面,想去推开压在婉妃后腰的木梁,可她早已力气尽失,又如何推得动这么实沉的东西。
    “去浴池……”婉妃动不了,她的身体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
    耳边的哭喊声愈发渺茫,她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浓浓白光映入眼帘……
    在这深宫里煎熬了这么多年,如今就这样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恍惚中,眼前似梦似幻,她看见飘满樱花的山谷中,有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笑语嫣然的闲谈,而其中一个人就是她自己,彼时是那么的祥和无忧。
    忽然,画面被打破,她看见一片衣摆迅速靠近自己,而后就是来自于钟苑的呼喊:
    “母妃!”
    身后压力被挪去,她终于得以大口喘息,钟苑把她翻转过来抱在怀中,给她喂进去一颗回灵丹。
    药生效很快,婉妃意识缓缓回笼,她看向钟苑焦急无比的脸颊,轻轻道:“苑儿,我没事……”
    钟苑没多做停顿,他抱起母妃,朝屋顶上被焰火包围着的一个大洞飞跃,追月也带上几欲昏迷的碧环,紧随其后,终于从深深火海中脱离而出。
    刚一落地,钟苑就看见前方站着许多人,为首的是他的父皇,而父皇眼中只有冰冷,和身后炎炎火温形成鲜明对比。
    没有关切,没有担忧,有的只是阴沉淡漠。
    若说钟苑之前还会对对方感到寒心或失望,那如今就是彻底的无感无谓,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缓缓把婉妃放于地面,半蹲着,抹去自己脸上的灰尘,目光沉沉的与钟泽山的相接,俩亲父子就这么互相横眉冷对,一言不发。
    良久,钟泽山嗤笑一声:“呵,朕的三皇儿真是有出息了,如今也敢违逆朕,不按令办事就算了,还敢私自回宫。”
    话毕,脸色瞬间肃厉:“来人,把三皇子拿下!”
    追月横刀挡在自家主子面前,但不等他出手,就见逼近来得侍卫们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剧烈打滚,好似痛苦到了极点。
    “……蛊虫?”钟苑捕捉到不对劲,他从其中一个已经咽气的侍卫身上揪下来一只黑乎乎的小虫子,并发现就是自己平时用的那种品种。
    异变突起,无人敢再上前。钟泽山周围浮起冷沉威压,他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毫无起伏:“你这是打算彻底违逆朕了吗?”
    “我早就该这样做了。”
    钟苑甚至没以“儿臣”来自称,他表情无比平淡:“你不配做我的父皇,更不配让母妃做你的妻子,你合该受奸臣反叛,潦倒下位。”
    此言一出,全场唏嘘。婉妃颤抖着想爬上前阻拦钟苑,却根本难以动身。
    钟泽山更是怒意滔天,他阖眼又睁开,最后指着钟苑,冷声下令:
    “杀了他——!”
    王宫所有卫兵都集结到被烈火吞噬着的碎玉宫,依钟泽山的命令去围杀三皇子,刀剑相错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房屋坍塌的动静。
    钟苑和追月只有两人,抵挡着不断涌上来的卫兵,一具具尸体倒在地面,夜色下,血光漫天。
    “父皇,儿臣来晚了!”
    钟沐远又带着一众人赶了过来,面上是焦急之色。其实他早就到了,只不过一直躲在暗处看戏,听到钟苑骂父皇的那句话时,他眼底闪着激昂的光彩——
    他手臂一挥,佯装义愤填膺的大声喊:“都上去,拿下这个忤逆父皇,罪无可赦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