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云奚只得悲伤地将衣襟合拢,独守空房。

    但入睡前,他不忘认真地叮嘱扶贵道:“明个早上陛下再来,可不能把人放走了。”

    方才他都瞧见了,卿长渊那眼神,分明是想要的。

    都这样熟悉了,还嘴硬呢。

    或许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像喜欢漂漂亮亮小裙子,喜欢光天化日之下摸腰那种,更喜欢白日宣淫之类的…

    一个被爹娘欺负得心理变态的黑化小暴君,喜欢什么都正常。

    抱着自己的小被被,表示理解的同时,云奚也再次为司命不做人的程度感到叹服。

    瞧自家娘娘在床上一下叹气一下脸红,一下打滚一下痴笑,扶贵觉得自己的脑袋又要在掉和不掉之间游移了。

    皇后娘娘这艘贼船能安安稳稳驶到现在不翻,他来日得去庙里拜拜,感谢菩萨保佑。

    但出乎意料的,第二日清晨,卿长渊没来。

    夜里,没来。

    第三天清晨,没来。

    夜里,没来。

    第四天清晨…云奚没能等到第四天清晨。

    他夜里是惯常要翻两页话本子的,再看一页,和最后一页,而当他意犹未尽地将话本子看完时,才发觉灯火阑珊,天边擦明。

    然后就一个垂死梦中惊坐起,“不好,我这是又失宠了。”

    云奚痛心疾首,他是真想不到卿长渊这样不讲武德,好端端的,一言不合就给失宠警告。

    失宠也就算了,也都不给点暗示。

    要不是有过经验,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呢。

    旁边被声响吓醒的扶贵茫然过后,一脸犹豫:“…”

    犹豫他要怎么跟云奚说,云奚好像就压根没复宠过。

    不过失宠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不认输。

    坚决不认输的云奚靠在东明宫外的柱子上,狗狗祟祟,一连三问:“陛下在做什么?陛下为什么不来看我?陛下是不是有新的狗了?”

    望财笑眯眯地解释,“娘娘,陛下正在和丞相议事。”

    东明宫外就是那棵常爬的松柏,云奚瞥了一眼,还是抻着脖子踮着脚往里瞧,灯火通明。

    但不太信,“那他上午也没来看我。”

    望财道:“上午丞相来了。”

    云奚问:“下午呢?”

    望财:“下午也来了。”

    云奚小声嘀咕:“他老来找我娘子做什么?他自己没有娘子吗?”

    耳尖的望财:“…”

    笑眯眯地,抖着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也不清楚,丞相总是来找陛下做什么。

    自文中宴后,丞相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改往日恨铁不成钢的回避之意,日日来寻,餐餐来觅,比更夫敲的打更鼓还要准些。

    陛下不见,他们也不敢拦,生怕一不小心,来个以头抢柱尔,国家栋梁便与栋梁相撞。

    …当然,是他们以头抢柱,丞相大人惜命的很,虽年迈,力气也大。

    而此时,惜命年迈力气大的丞相正跪在卿长渊面前,悲痛万分,声如洪钟,“陛下,你要听老臣一言啊。()?()”

    卿长渊往后靠了靠,烦躁地捏了捏眉头。

    这个“一言(s)?()”

    开腔,便又是大半宿的策论。

    果不其然,丞相说的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叽里呱啦。

    但在卿长渊耳中,便是:“陛下,您听我说,吧啦啦啦,刑罚过于严苛,虽能恐吓不法之徒,但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陛下,老臣并非吧啦啦吧啦啦,故人有云,吧啦吧啦啦,今我朝国力强盛,臣子吧啦吧啦吧啦吧,人民吧啦吧啦吧啦啦…()?()”

    卿长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丞相,双目放空。

    突然想到,云奚也很聒噪。

    声音黏人得很,就往耳朵里钻。

    笑起来呱唧呱唧,哭起来嗷呜嗷呜。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像个小孩似的。

    胆子也大,见过自己发疯的样子,还不感到害怕。

    卿长渊看着丞相,突然想到昨日宴上,丞相看着美人,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

    打断长篇大论,卿长渊问道:“丞相,你与你夫人的感情如何?”

    丞相一大堆涌到嘴边的话一噎:“臣、臣…”

    这是说话之前,想想家人的意思吗?

    暴君虽暴躁好杀,但还从未拿他家人作过威胁。

    丞相看看卿长渊认真问话的脸,想起自己此时应当还在家中温汤等候他的夫人,突然迟疑起来。

    遍观历史,贤君总是与忠臣作伴,暴君总是和奸臣为伍,就,相辅相成,相互成就。

    丞·生不逢时·相有一颗做忠臣的心,却没一个得明主的命。

    早在他年轻书时,就立下了效命圣贤君主,一同留名青史的宏大理想。

    然后上天戏弄他,第一个侍奉的是卿长渊他爹的爹,一个短命鬼,登基没两年,彼时丞相还是个吭吭哧哧还没怎么往上爬的小太傅呢,人皇帝轰轰烈烈一撒手,死了。

    再然后上天继续戏弄他,卿长渊他爹乍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结果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昏君,见到美人就昏头的昏。

    昏就算了,还势与王八比命长。

    丞相一腔抱负没地儿施展,憋屈得很,就指望着昏君赶紧嗝屁,重新扶个好苗子明主出来。

    熬啊熬,头发白了,昏君凉了。

    而后一共有十八个皇子记录在册,丞相寻思着,十八个啊,再烂的瓜里也有个好籽吧?

    可没来得及仔细挑呢,一个个的,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榔头,拼得你死我死一起死,全嗝屁了,周边列国蠢蠢欲动,丞相老泪纵横,觉得要亡国了。

    结果卿长渊出来了。

    待卿长渊,丞相比待自家儿子都认真。

    这皇帝年少,他熬不动了,可他还是想留名

    青史。

    这皇帝并非全无善恶之分,暴君嗜杀,杀刺客,杀罪人。

    可他如今,却想要杀他的夫人,陪着他几十年的夫人,丞相看着自己一披就是几十年的官袍,忍不住叩问自省道:国家国家,他便当真只想取国,眼里可以无家了吗?

    自己这么些年,真的值得吗?

    脑中一片混乱,便听卿长渊又问:“你喜欢你夫人什么?⒈()?来⒈。?⒈。?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⒈()?()”

    丞相口中苦涩:“…()?()”

    他忍不住联想到那些御臣的手段。

    是说喜欢耳朵,便将耳朵挖下,说喜欢眼睛,便要将眼睛抠下吗?

    丞相头发都要当场白完了,他艰难地转移话题道:“老臣方才说的那些刑法方面,还是过于严苛了一些。(s)?()”

    卿长渊眉头微皱,难得平和地解释道:“杀人者惧怕被杀,才不会杀人,奸人者惧怕宫刑,才不会奸人,恶自然恶,体谅恶人,便是对好人的残害,孤以重刑震慑恶念,不可更改。()?()”

    丞相一愣,道:“可终要留有一善之地,给予生机。”

    卿长渊轻描淡写:“尔将改善之法拟好呈上,孤稍时自会分辨。若法好,便一试都城,三月之后,卷轴中同犯者少,则采用,否则弃之。”

    丞相瞪大了眼。

    若一个皇帝,登基两三年一句好话没说过,一个政策没主动采用过,却突然采用了大臣的建议…

    丞相几乎热泪盈眶,这是政令一小步,却是宏伟大业的一大步。

    这便要告退回去写奏折去,就被唤住,卿长渊:“等等,你还没说,你喜欢你夫人什么。”

    丞相:“…”

    丞相斟酌道:“老臣喜欢夫人的一切。”

    卿长渊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并且更换成了问答模式,“那孤问你,她生得美吗?”

    丞相摇头:“夫人生得寻常,如今老态龙钟,实在称不上美。”

    卿长渊莫名挺了挺胸膛,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炫耀和骄傲地想,云奚生得很美。

    云奚的眼眸像天底下最为干净澄澈的宝石,笑起来亮晶晶的。

    瞧皇帝唇角一点不着痕迹的弧度,丞相胸口愤懑担忧一扫而空,豁然开朗。

    他算是明白了,君王这或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再如何凶残暴戾,说到底,也是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顿了顿,卿长渊又问:“你夫人很乖吗?”

    丞相目光柔和许多,唇角露出些笑,“也不,臣妻十分顽皮,年近花甲,还像个孩子,时常惹人生气,更惹人捧腹大笑。”

    卿长渊想了想,云奚也是,十分皮,皮得欠揍。

    但想到他时,自己却很愉悦。

    卿长渊顿了顿,又问:“丞相,你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喜欢他吗?或者因为他待你好,你就喜欢他?”

    丞相笑了,“陛下,喜欢是没有道理的事,不自夸地说,老臣年少时,也是掷果盈车的人物,若人人喜欢自己,便去喜欢人人,该多么辛苦?又多么草率?”

    卿长渊本还想问,那人喜欢自己,如果后来又不喜欢了,怎么办,想了想,还是把人放走了。

    某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犹疑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是觉得云奚不好,而是不敢喜欢云奚。

    生怕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像他亲娘一样哀怨。

    更怕若云奚不再喜欢自己,会变得像他亲爹一样无情。

    不过…

    卿长渊眸中墨色沉沉,云奚会一直喜欢自己的吧?

    就算自己喜欢云奚,云奚也会一直喜欢自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一下,云崽再死一次,小黑屋一次,修罗场一次,再再死一次,就结束惹

    ——

    卿长渊默默走过来

    顾来1瓶营养液

    1瓶营养液

    伸出疯批特有的黑手,给一个大大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