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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遇袭 雪地遇袭

    赵沉茜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主殿, 没一会,孟太后身边的宫女跑过来,问:“殿下, 怎么了?”

    赵沉茜心思百转, 面上却不显, 不着声[se]将纸钱掩在袖子里, 说:“没什么,我觉得有些冷, 让宫女进来加炭。”

    说完, 赵沉茜淡淡看了宫娥一眼。宫娥根本不敢多话,埋头进屋, 默默加炭。孟太后的宫女回去传话, 没一会又过来, 说道:“殿下, 太后让奴婢转告您,晚上炭火不要加太多,窗户要支一条缝,小心炭毒。但窗户缝隙也不能正对着人, 小心着凉。”

    赵沉茜点头, 知道今夜不能再问话了,要不然肯定会把孟太后吵起来。她在孟太后宫女的视线中, 将角落的窗户支开一条缝, 合上帷幔,熄灯上床, 对方才终于满意而去。

    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息,很快只剩下赵沉茜一个人。她坐在床沿上,根本没有依孟太后希望的那样睡觉, 而是盯着指尖的纸钱,神[se]晦暗不明。

    因为心里有事,赵沉茜一晚上几乎没睡,第二天才刚开宫门,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快步走出寝殿。孟太后还没醒,宫女们端着毛巾水盆候在主殿外,看到赵沉茜经过,大宫女忙追上来,问:“殿下,您这就要走了?不留下来陪太后用膳吗?”

    “不用了。”赵沉茜说,“等太后醒来,你们就说我宫外有事,先出去了。改[ri]我亲自来向母亲赔罪。”

    大宫女知道赵沉茜忙,不敢硬留,只是遗憾道:“殿下昨夜留宿庆寿宫,太后高兴坏了,昨晚特意向小厨房吩咐了早膳。奴婢好些年没见太后这样开怀了,殿下都不等太后醒来,好歹吃一[kou]再走吗?”

    如果放在平[ri],赵沉茜再忙也不会拂母亲的面子,但今[ri]她是真的没时间。赵沉茜愧疚了片刻,还是硬起心道:“今[ri]不行,让母亲先吃,我尽量快点忙完,等明[ri]进宫陪母亲用午膳。”

    “好吧。”大宫女道,“殿下您可一定要来。”

    赵沉茜火速出宫,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唤人:“传离萤来。”

    “殿下。”女官在旁边提醒,“离萤大人出城追狐妖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要召离萤大人回来吗?”

    赵沉茜这才想起,昨[ri]她给离萤安排了任务,现在应当正忙着。赵沉茜摇摇头,说:“不必了,让她安心办事。叫黄大师来吧。”

    女官领命而去,赵沉茜屏退屋里侍从,走到床榻边,在木头上轻轻敲了敲,床架马上弹出来一个暗格。

    赵沉茜看着里面的东西,眸光[yin]沉似海。

    赵沉茜昨夜去洗澡前,很确定床榻上空无一物,但等她出来,脚踏上就落了张纸钱。后面她又问过宫女,昨夜并没有生脸进入偏殿,来往的都是孟太后用了好几年的宫人。

    显然从人这边查不出什么了,赵沉茜换了条思路,从纸钱上查。

    既然是纸钱,那就是用给死人的,恰巧的是,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小皇子赵茂就真的死了。赵沉茜怀疑这并不是普通纸钱,而是某种法术的媒介。

    既然是法术,那就一定有人[cao]纵,顺着法术痕迹回溯过去,说不定就能揪出真凶。

    这个凶手手上沾的,可不仅是一个六月婴孩的血,更染着整座镇国将军府的血债。

    当年赵茂死后,刘婉容疯了一样指认赵沉茜,虽然高太后出面保下了她,但凶手是谁,其实一直没说明白。赵沉茜原本很不忿自己平白担了凶手的名,但等赵苻登基、赵沉茜掌权后,她看到了宫廷密簿,这才知道,她能平平安安活到过继赵苻,并不是高太后面子大,而是有人代她受过了。

    赵茂暴毙发生在绍圣十四年,而容家惊变,就发生在第二年,绍圣十五年。

    曾经赵沉茜也怀疑过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后来她翻看了昭孝皇帝的密簿,终于确定,是有关系的。

    刘婉容坚持是赵沉茜害死了赵茂,一个原因自然是赵沉茜的身份,赵沉茜作为皇后的女儿,肯定不希望刘婉容生下儿子;另一个原因,就是赵沉茜和容冲的私情。

    容冲喜欢赵沉茜,全城皆知,谁知道容冲会不会为了讨赵沉茜欢心,用某种秘术害死皇子?白玉京掌管全天下的江湖术士,而容冲又是白玉京最出众的天才,从小在术士堆中长大,三道九流都有人脉,他对一个孩子动些手脚,再容易不过。

    昭孝皇帝当时没有采纳这些理由,但他确实听到了心里去。赵沉茜再不受宠,终究是昭孝帝看着长大的,昭孝皇帝相信长女不会残害亲弟,但是,容冲呢?

    昭孝皇帝按而不发,暗中派太监调查了许久。后来,在振威大将军容沐军中监军的太监传回密信,声称他在容沐书房中发现了好些纸钱、纸人,看材质,极似小皇子死时出现在身边的纸钱。

    容沐即是容复的第二子,容冲的二哥。容复身为白玉京掌门,终年在各地降妖,分身乏术,长子容泽在京城护卫皇帝,幼子容冲生[xing]桀骜不喜束缚,容沐就担起了家族的职责,走上战场,继续奋斗在抗击北梁、收复幽云十六州第一线。

    从容峻开始,容家每代人都从军,在军中威望甚隆,远超皇帝。昭孝帝对容家早有猜忌之心,但顾忌容家势大,只能一边拉拢,一边防备。监军太监在密信中附上了容沐书房的纸钱,昭孝皇帝看到后震怒。

    那纸钱,分明和在小皇子襁褓边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cao]。再结合容冲对赵沉茜如此殷勤,昭孝皇帝不由怀疑,容家是不是起了反心,故意戕害皇子,将来拥立赵沉茜和容冲的孩子为新帝,偷天换[ri],就此夺走赵家的江山。

    后来赵沉茜看到密信,觉得昭孝帝因为这种理由就自断一臂、废掉容家,简直脑子有问题。然而帝王的心思就是如此善变,无论再荒谬的事,皇帝相信,那就是真的。

    赵沉茜看了许久,轻轻取出里面的东西,三枚纸钱叠在一起,几乎完全重合。

    一样的。

    这三枚纸钱颜[se]有新有旧,参差不齐,最旧的一枚是皇子夭折案的证物,她把持后宫后,从掌刑司的证物库中取出;中间的一枚是她从昭孝皇帝密簿里发现的,正是当年监军太监号称在容沐书房里找到,导致容沐惨死疆场、容家被判叛国的引火索;而最后一枚新一点的,是昨夜出现在她卧榻侧的不速之客。

    这几枚小小的东西,在皇室中搅起轩然大[bo],又经由皇室,化成千倍万倍的巨[lang],影响了整个燕朝,无数人的命运因之改变。而最初的引子,就只是这么小的一枚纸。

    现在她成了纸钱最新的眷顾者,意味着什么呢?她也要步上赵茂、容沐的老路,[xing]命不保了吗?

    赵沉茜冷笑一声,将三枚纸钱放在芥子囊里,贴身放好。

    她原以为自己冤枉,后来才得知,她是幸运。她背负着谋害皇子的嫌疑却能安安稳稳活下来,甚至有机会过继宗室、夺得摄政大权,都是因为,有人替她受过。

    如果不是在容沐身边发现了纸钱,以昭孝帝的猜忌之心,赵沉茜未必能活到出宫。

    可是,她没有害过赵茂,容家也没有,凭什么昭孝帝丧子的痛,要他们来承担?

    无论幕后搅动这一切的是人是鬼,她一定要抓他出来,让他为年仅六个月就不明不白死去的赵茂,为抛洒热血驻守边疆却死无全尸的容沐,让无端遭受帝王猜忌的容家,谢罪!

    外面传来敲门声,女官道:“殿下,黄大师来了。”

    赵沉茜顷刻收敛好表情,扬声道:“带他到大堂去。”

    赵沉茜整理一下仪容,很快去正堂见黄大师。她没有客套,一上来就问:“黄大师,你可懂追溯行踪之术?”

    18.遇袭 雪地遇袭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抚须,矜贵道:“略通一二。”

    “需要什么?”

    “对方的贴身之物,只要离体不超过三天,我都可以试试。”

    赵沉茜不动声[se]取出昨夜的纸钱,问:“大师能追溯这枚纸钱主人的行踪吗?”

    黄大师看到是纸钱,表情凝固住了,显然他也意识到这不是追踪凡人,而是术士之间的比拼。他犹豫了一会,说:“殿下可否将东西给我,我试一试。”

    赵沉茜大方地将东西递过去:“大师请便。”

    黄大师拿着纸钱,一手掐诀,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说:“这枚东西上设了反追踪法术,老道要花些时间破解,不确定能不能解开。”

    赵沉茜自然一[kou]答应:“好。大师需要什么,尽管开[kou]。”

    黄大师也不客气,张[kou]要了许多材料。赵沉茜一一满足,为他拨了一个空闲院子,让他安心破阵。

    赵沉茜做好了等许多天,甚至忙了半天却没法破解的准备,但两个时辰后,黄大师的童子竟然来找她,说已经好了。赵沉茜喜出望外,连忙过去看。

    黄大师捋着胡须,颇为自得,指点道:“这纸钱上的禁制确实很高明,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道在阵法上懂得略多一点,侥幸解开了他的法术,并且反噬了过去。可惜殿下是凡人,无法看到老道的神通,但有修为的人将灵力集中在眼睛就能看到,这里有一条红线,顺着红线走到头,就是施法者所在之地了。”

    赵沉茜忍下这群修道者的自恋,问:“不知大师可有办法,让普通人也能看见?只要能解决问题,价钱的事,都好说。”

    黄大师满意笑了,这时才不慌不忙取出一个罗盘,将铜钱放在天池中心,指针抖了抖,开始缓慢转动。黄大师说:“殿下别急,老道为您准备了法宝。这个罗盘是为凡人特制的,无需法力就能驱动,无论您走到哪里,指针都会跟着转动,永远指向对方所在的方向。就是此乃本门派镇山之宝……”

    赵沉茜都懒得听完,淡淡对女官示意:“带大师下去领赏,不得怠慢。”

    女官应诺,带着喜笑颜开的黄大师走了。人群散去后,指针没了干扰,很快停到一个方位。赵沉茜用力晃了晃,指针被暴力撞得左右颤动,但稳定下来的方向始终没变。

    赵沉茜抬眸看去,西北方?

    黄大师破解了纸钱上的禁制,肯定瞒不过对方,行动宜早不宜迟。赵沉茜立刻吩咐女官:“皇城司还有多少人,都叫来,随我执行紧急任务。”

    女官一听,忙道:“殿下稍等,我这就将在城中执勤的人叫回来。”

    “来不及了。”赵沉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现在就出发,有多少人就走多少人,其他不在司内的,等结束任务后立刻来支援。”

    女官听到都吓一跳:“这么着急?离萤大人出城带走了许多好手,如今皇城司中没多少人,殿下,您再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叫萧虞侯来,好歹带几个人保护您。”

    藏头露尾九年的凶手终于露出尾巴,赵沉茜怎么等得了?她撕开一张追踪符,一端贴在自己身上,另一端[jiao]给女官,说:“我先走一步,你去通知萧惊鸿,让他放下手中的事,立刻顺着追踪符来找我。如果我明天回不来,你给宫里传信,让太后自己用膳,不必等我了。”

    女官见赵沉茜心意已决,想着萧惊鸿是习武之人,肯定很快就能追上公主,就没有再劝:“是。殿下千万小心,勿要逞能,等萧虞侯去了再行动。”

    皇城司还在司内的人迅速集结在公主府门[kou],时间紧迫,赵沉茜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昨夜参加宫宴的衣服,翻身上马,[shu]练地驾马飞驰:“走!”

    赵沉茜一马当先,其余人跟上。今[ri]元月十六,上元节的余韵尚未结束,汴京街上依然停留着许多观灯的人。他们看到一队人疾驰而过,惊慌地避开。

    一位女子忙拉好自家孩子,骂道:“这是谁呀,大过节的在街上跑马!撞着人怎么办!”

    昨夜去过宣德门楼的路人撞了撞她,道:“别说了,为首那位好像是福庆长公主,人家根本不怕撞着人。”

    “啊?”女子吃惊,“真的是她?大十六的,天都要下雪了,她这时候出门做什么?”

    “肯定是她,昨天我在宣德门看见这身衣服了。”路人耸耸肩,不在意道,“谁知道呢,她换了三个驸马,私底下不知道有多乱,肯定寻欢作乐去了!”

    ·

    赵沉茜顺着罗盘,一路向北,越走风越大,很快,连马都跑不动了。皇城司的人顶着风走到赵沉茜身边,说:“殿下,前面是块平原,积了很厚的雪,根本没有遮挡。您要追的人真的藏在这里吗?”

    赵沉茜低头看了眼罗盘,没错,指针正正当当指向前方。赵沉茜收回东西,很确定地点头:“是这里,指针越来越稳,应当就在前面。”

    “但前面雪很厚,已经没过马膝盖,马没法走了。”

    赵沉茜回头看了眼,很快做出取舍:“把马系在这里,人走。”

    风穿过旷野,将地上积雪重新扬起,浩浩[dang][dang],仿佛白[se]的龙卷风。积雪不同于新下的雪,经历风吹[ri]晒后硬的像砂砾,砸在身上宛如一片片小刀刮。

    赵沉茜带着众人,艰难跋涉在风中。弃马之后,他们又走了许久,连天都黑了,但还是不见人迹。

    赵沉茜时不时拿出罗盘来确定方向,没错,罗盘显示就是这里。可是,这一带荒无人烟,地上连脚印都没有,什么人会藏在这里呢?

    赵沉茜觉得不对劲,如今难度已远远超过她的预期,而且萧惊鸿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没到,赵沉茜决定不再冒进,先撤到避风的地方,等援兵到了再做打算。

    赵沉茜高声道:“先别走了,返回到放马的地方,就地宿营。”

    皇城司众人不着痕迹松了[kou]气,各自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多了。他们正高兴着,忽然风雪中传来啊呜一声惨叫。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拔武器,然而风太大了,雪雾连天,根本看不清五步之外。

    赵沉茜抚上灵蛇镯,还算沉得住气,问:“是谁?”

    无人应话。赵沉茜看了眼怀中的罗盘,意识到今[ri]多半落入了陷阱。她立刻应变,道:“所有人,往我这个地方汇聚,面朝着外面,不要露出后背。”

    她话音没落,外围又传来惨叫声。许多人被吓到了,不顾赵沉茜的命令,慌得拔腿就跑。然而队形一乱,又给对方许多可乘之机,惨叫声接连响起,眨眼的功夫,赵沉茜这边就折损五人。

    幸而剩下的人都是沉得住气的,现在已汇聚到赵沉茜身边,围为一圈,警惕地看着外面。对方见再无漏网之鱼,施施然从风雪中现身。

    赵沉茜面上不动声[se],其实已接连发出好几道符纸,向汴京请求援兵。她看清走出来的人影,瞳孔紧缩:“是你?”, ,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