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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四合院大門緊閉,十幾個人都站在院中,而主持人在堂屋遲遲不出來。
    天陰沉且呼呼地刮着大風。一片青瓦從屋檐邊緣墜下,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裏正好站了個人,是個小孩,沒有被突然掉落的瓦片吓到。他垂着頭,上半身裸露着,長發蓋住胸膛以下,發絲随風而動。
    看起來很輕盈,因為他很薄。
    門向內打開,一小胡子背手走在前,七人身披長袍在後捧着器具,院內的人自覺給他們讓開一條路。
    風吹散了他的聲音,傳到我耳朵的聲音都是零零碎碎的,在最外圈的我踮腳也看不到。
    儀式就這麽開始了,據說用于鎮邪的紙張,一張張回收,疊進壇中嚴密蓋住,并封上符紙。四人圍在一起對付一張,有時還會換人。
    突然,風吹開了我那蓋住眼睛的頭發,使我看到了這一幕。
    紙張瞬間卷起來,有人伸手去拉,卻沒碰到,紙張有了生命似的,整張從人手裏逃脫,徒留三個角分別在三人手裏。缺了三個角的怪紙好像被風吹起來一樣,飛起來包裹住對角一人整顆頭。
    那人尖叫撕扯頭上的紙,有人上去幫忙,更多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直到血在表面暈開,周圍發出了幾聲驚呼。
    “抓住他,抓住他。”主持人朝天喊破了音,又猛地扭過頭,大門那有個拉腰栓的家夥,拿開那個,門就開了。
    他拉下正要開門的家夥,“不能這麽幹,不能開門,你這要害死所有人。”
    紙片薄的小孩閃身過來,一把撕下那張血紙,抓在手心。
    血肉模糊的人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血紙十分有活力地掙紮,帶着小孩飛到半空中,它四處甩動,想把小孩摔下去。
    我雖然想上去幫忙,但他們飛得實在太高。所有人都擡頭望着他,所有人都夠不着。
    又一陣風刮過,沒來得及裝進去的、裝進去的紙都開始躁動。主持人慌忙組織人多加符紙,還是讓一張張紙破罐而出。
    很多人都躲到角落去了。我盯着空中那點身影發愣,直到他突然出現,面對着我,抓住了打算撲我的怪紙。
    我呆呆地仰望着救命恩人,時間被拉長,我嗅到了一種很久遠的充滿灰塵的味道,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幾秒,我覺得過了很久。那味道散去後,我看見了他最後的背影,飛向了四處逃逸的怪紙。
    他不會再回來了。
    怪紙盡數逃出,留下一地碎瓦。院內一片死寂。
    還能再見到嗎?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我心髒重重一跳,焦灼感星星點點地席卷了全身,從中心蔓延到遠端,手掌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如果我去尋找,能找到嗎?我的目标,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僅僅是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我想找到他。東西不多,随便拿點就可以出發。
    “喂,怎麽了。”
    “不會有什麽事吧。”
    “哦,救護車來了。”
    “真及時。”
    嗚哇嗚哇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把我從哪些東西要帶哪些東西扔掉的抉擇中喚醒,也讓我意識到我剛剛的想法多麽離譜。
    是時候回去了,回到各自平時的生活軌跡中。是意外還是早已寫好的劇情,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呢,生活會因為這一次意外變得有意思嗎?
    雨下了起來,我打開手機打車,發現有了信號,一大堆消息跳了出來……要是有點變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太奇怪也接受不了,不過也不可能發生任何事情,我的直覺這麽說。
    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了十多年。一個陰天的下午,我打開辦公室旁邊的教室,因為我的班被分配了要打掃這裏。
    我在校園角落的辦公室待了差不多七年,教了兩屆學生,從沒看見這間教室打開過。
    今天一打開,裏面很大的一股灰塵的味道,放滿了上下兩層的木櫃子,透明玻璃窗側對着門,裏面是人體器官模型。
    模型都要拿出來擦一遍的,櫃子也要擦,灰塵倒也不是很誇張,我捂着鼻子邊走邊數櫃子排數。
    一、二、三、四、五……數到五的時候,有模型好像在前面倒了,我走過去看有沒有摔壞,畢竟聽起來很像組裝起來的模型散了一地的樣子。
    吳元元在門口喊我:“老師,我手機被偷了。”
    “怎麽回事,你帶手機來學校了啊。”我邊說邊走過去,将門重新鎖上,把模型倒地的事情抛之腦後。
    晚上查寝和寄宿生強調手機可以交給我,放假再拿回去,保管好財務等等後,我才放心回家。
    開燈進卧室,想着要拿小本子記錄這件事情,就坐在書桌前,正攤開本子,突然發現手邊多了一個陌生的手機,白色的手機殼很顯眼。
    感應到我的手經過,屏幕亮了起來,可能是那個丢失的手機,因為上面是吳元元的照片。
    有人進來放在這裏,太詭異了,太詭異了,我走出房間,什麽東西都沒拿,門也沒關,在樓梯和電梯之間選擇了走樓梯下樓。
    剛開始還能慢慢走,後面忍不住跑了起來,一口氣跑到門衛值班室。
    小孩追逐嬉鬧的聲音讓我安心下來,值班阿姨從門口進來,我簡單地解釋家裏可能進賊了,但報警、找物業打擾到人家休息,明天再說,今天先去朋友家住一晚。
    阿姨忍不住說我傻,不報警等着家裏被賊搬空。
    其實沒有什麽東西,三十多歲的光棍全身上下就一個手機值點錢,電腦在學校放着呢,今天沒帶回來。
    我在保安室等張青靚來接我,雖然我對房子裏的財務放心過了頭,但我對自身安全謹慎過了頭,不排除對方是個跟蹤狂的可能,畢竟房間裏沒有被翻找的痕跡。
    三十多歲的單身漢沒什麽好跟蹤的,除非對方是變态,或者對方是仇家找來報複我的。怎麽可能呢,能跪着就不站着活,還能得罪人,這日子不過了也罷……
    “我說你不要老是不穿衣服在房間裏溜達你不聽,遭賊惦記了吧。”
    張青靚的大嗓門讓把我當空氣的阿姨又一次注意到我身上來了。
    唉,這麽大歲數了不知道穩重兩個字怎麽寫。我起身走到外面,一眼看到他的小電動,很想坐上直接開走。
    沒拔鑰匙方便你我他。
    但不可能,我戴好頭盔,等他坐上來之後才開的。張青靚坐上來後嘴巴就沒停下過,又像大喇叭又像放鞭炮。
    看來上班憋壞了,他那工作一般不能說話。
    擦身而過的是來往的行人,行駛的車輛,五顏六色的燈光。我倆拐進一個小巷子,在緊閉的鐵門前下了車,張青靚去放車,我在外面等着。
    今晚的風很柔,吹得我心中升起吟詩一首的沖動,但最後還是只憋出了一句好舒服。
    “喂,幹嘛呢,別發呆了,上來吧。”張青靚在樓梯上看着我,身後燈光一閃一閃的,看來接觸不良。
    剛好,風悄無聲息地停了,我打消了喊他下來吹風的念頭,跟他到樓上,他邊開房門邊說:“在我家可不準不穿衣服啊。”
    我:“小心那個賊跟到你這裏來了。”
    “那你還是快報警吧,咱們明着的打不過暗着的。”張青靚順着我的話開玩笑道。
    “是這個理,他把我學生的手機放我這。”
    我在沙發坐下。張青靚走來走去收拾東西。
    “手機?那就是你學生自己放的?”
    “不會,寄宿生出不來。”
    “他讓你班上其他學生搞的?”
    “不知道。”
    “看你也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我先洗個澡,冰箱邊上有我媽給我買了蘋果你随意。”說完門就關上了。
    客廳燈光很亮也很安靜,只有水聲不停地從浴室傳來,我倒是希望他邊洗澡能邊唱幾首歌,但他從來不唱的。這樣安靜的環境讓我莫名有點焦躁。
    我打開手機,看看消息刷刷視頻,覺得沒意思,張青靚怎麽洗這麽久。
    那先吃他們家一個蘋果吧。
    我走向廚房,雖然沒開燈,但客廳燈光夠亮,能看清東西如何擺放的。
    蘋果就在冰箱旁邊的地上放着,我彎腰拿個蘋果,一擡頭,掃見冰箱上赫然投射了兩個影子。
    不一樣的影子,一個很眼熟,是我的影子,另一個不是張青靚的影子,而且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猶在耳邊。
    “小心變态跟到你家裏。”這句話重現心頭。不會吧,我只是開玩笑說說而已。
    但張青靚洗澡洗很久了,不會被敲暈了放倒在廁所了吧。應該報警的。
    我喊道:“張青靚,你家燈怎麽開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果然沒人回我,真的被放倒了?
    我自言自語道燈在哪呢,向前走了幾步去找燈開關,其實燈在身後,前面擺了鍋和其他用具,我想能拿到鍋蓋和掃帚做防護,勝算也大一些。
    人對未來要發生的事情會有一定的預感,加上我對張青靚的擔心,我內心竟然很淡定,只是很想快點去看看張青靚怎麽樣了。
    一步又一步,我仔細聽着,身後什麽聲音都沒有,好像剛剛看到的影子是幻覺似的。
    “燈在哪呢?”我摸索着櫃子邊緣,只想去夠最近的鐵鍋,顧不上腳邊踢到了散放着的土豆,在快要碰到的時候,“啪”地一聲,眼前一片白光。
    燈開了?誰開的。我眯起眼睛,猛地回頭,但什麽也沒有。
    我拿起鍋拔腿跑向浴室,一路過去很正常。我應該直接報警,不應該找張青靚。
    門沒有反鎖,我握住門把手一擰就開了,裏面水汽氤氲,但沒有其他人,只有張青靚靠着牆坐着,雙眼緊閉。
    還好地上沒有一片紅色,還好臉色還正常。他身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脫,當然,都濕掉了,花灑沒被拿下來,挂在牆壁上嘩嘩地流着水。
    我反鎖上門,走過去關掉花灑,蹲下探了探他的體溫脈搏呼吸,打了120,一直到醫院檢查完張青靚都沒醒,我要留下來在醫院守一晚上。
    因為這裏人多,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