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可小王爷是美强惨啊 > 第92章 彌補
    第92章 彌補
    “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是我逼他們的。”
    霍塵聽完那些事,早已淚流滿面。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在他以為風平浪靜的玄門裏,藏着顧長思的自毀和絕望,他不怪那一碗藥讓顧長思忘了自己,正如岳玄林所說,真要這樣下去,顧長思遲早會被心魔吞噬殆盡,早早入了黃泉,随那個嘉定關外的昌林将軍而去。
    但是,怎麽可能不心疼呢,又怎麽可能不在意呢。
    “我去看看他。”他只能擺手,其他的話什麽都說不出口,“我一定……我得……”
    話音未落,他撞開門,向顧長思的屋子狂奔而去。
    他慌慌張張不成個樣子,甚至手腕上還帶着勒痕,看上去像是從地獄裏好不容易才掙紮求生而出的游魂,但霍塵已經顧不上那些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顧長思房門口,又急剎停下了。
    心跳砰砰亂響,他扒住門扉,忽然邁不動步子了。
    他要怎麽說……他要怎麽才跟顧長思說……
    說自己回來了,說讓你難過了,說以後自己不會離開了?
    可那些傷痕都被忘情蠱壓了下去,像是被海浪沖刷過的沙灘,那些痛徹心扉的溝壑被撫平填滿,掩藏得完美無缺,彌補早就無從談起。
    顧長思還在睡着,清淺的呼吸均勻而綿長,只是眉頭微微蹙着,不知夢裏夢到什麽惱人的場面,令人連睡個覺都不得解脫。
    霍塵拖着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從屏風後挪了過來。
    他挨着顧長思坐下,動作輕得一絲聲響都沒有,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可那只手懸在半空顫抖不已,又被他緩緩地收了回來,他又想看看他腿上的傷,又怕驚擾了他的夢境。
    怎麽會這樣呢?
    怎麽會有這樣一個人……讓他愛到骨子裏又心疼到骨子裏呢。
    上一面他們還在嘉定關外的風雪裏,他用長.槍那樣狠心地将顧長思推下了馬,聽着那樣聲嘶力竭的呼喚也咬緊牙關不回頭,下一面他們就在五年後的嘉定城中,雙雙失憶,是他主動挑起了顧長思的轎簾,清冷的月光照亮那一雙冷冽的眼,那不是一見鐘情,那是久別重逢。
    他不敢動顧長思,每一處他都能想起顧長思那不為人知的過往。
    看到顧長思那雙漂亮的眼睛,他會想起顧長思泛紅的雙眼,苦苦哀求自己——“我不想再送走任何一個人了。”
    看到顧長思那張俊秀的面龐,他會想起顧長思擲地有聲地诘問,問天問地問自己——“霍長庭到底有什麽錯!!!他是替我去死的不是嗎?!”
    看到顧長思那雙搭在外面的手,他會想起那雙手曾經那樣用力地扒過嘉定關的雪地,雙手通紅、皲裂,也拽不住霍長庭的衣角——“師兄——師兄——霍長庭——!!!”
    看到顧長思那雙藏在被褥下的腿……
    霍塵想不下去了。
    心髒翻攪着作痛,他痛到呼吸不過來,他是見過那傷疤的,為什麽,為什麽寧願不要自己的腿也要手刃仇人,為什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為什麽要抱着那樣強烈的、玉石俱焚的自毀之心。
    就因為……我嗎?
    其實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好好地告個別,再不濟,也真的、真的想要拖過臘月十九的那一天。
    多可笑。
    日後在戰場上叱咤風雲的定北王,人生信仰崩塌的這一日,是十七歲的最後一天。
    淚水滴落,顧長思幾乎立刻就聽到了有人在哭,警惕快于一切,放在枕下的破金刀驟然出鞘,帶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上了身邊那人的喉嚨口。
    他剛剛從夢中驚醒,神思尚未回籠,目光一點一點凝聚後才發現那人是霍塵,正坐在自己身邊,他哭得好傷心,雙眼都紅腫得不像樣,身上也有許多掙紮後留下的傷痕。
    慢慢地、一點一點地,他想起來昨夜發生了什麽。
    梁執生刺殺岳玄林。
    霍塵與岳玄林有不共戴天之仇。
    霍塵和哥舒骨誓早早勾結在了一起。
    想通這些,本來要放下的破金刀再度被他握緊,依舊抵在霍塵的喉嚨口,劃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霍塵對那鋒芒畢現的短刀毫無察覺,而是自顧自地将手覆在顧長思的左腿上,顫抖着唇,顫抖着聲音問出一句:“疼嗎?”
    顧長思眼中劃過一絲疑惑,沒有說話。
    霍塵哭得更厲害。
    他不是在僅僅問顧長思那一條腿,或者不僅僅是問眼前的顧長思,而是問五年前的顧長思,疼不疼,悔不悔?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原來傷心欲絕不是一種誇張的形容。
    他艱難地倒了兩口氣,聽見顧長思冷聲問他:“你來這裏,是把事情同師父算清了?梁執生的事,哥舒骨誓的事,刺殺的事,你能給我個答案了?”
    霍塵直視他的雙眼,悲傷的情緒頂在喉頭,他說不出話,只能用手點了點、再用力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我是……霍長庭。”
    顧長思偏了偏頭:“什麽?”
    “我是霍長庭。我回頭了。我聽見了。”霍塵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心窩,“我是霍長庭。阿淮,我回來了。只是好像……”
    好像……回來得太晚了。
    看着顧長思疑惑的目光,他忽然明白過來,眼前的顧長思沒有之前的記憶,沒有霍長庭的回憶,于是他的傷心無處可尋,就算他是霍長庭,眼前的顧長思也根本理解不了,那所謂的回頭與聽見是什麽含義。
    “昭興十一年,隆冬,北境大雪。”
    霍塵低下頭去:“……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回來得太晚了。”
    “吧嗒”“吧嗒”。
    不同于他自己流下的淚水,那兩顆離顧長思格外近,霍塵猝然擡眼,帶着驚訝和希冀,發現顧長思也同樣訝異地微微瞪大了眼睛,晶瑩的淚滴一顆一顆從他眼眶裏滾落,而他本人仿佛無知無覺,根本意識不到為什麽會哭泣。
    “我這是……”他用手背去碰了碰那滾落的淚水,“怎麽了?”
    為什麽會哭啊?
    為什麽聽到他終于說出“我是霍長庭”五個字時,我會哭啊?
    他整個人還懵懵的,霍塵卻再也忍耐不住,不顧那破金刀鋒利的刀刃,一把把人攬進了懷裏。
    細細的一道血線劃在他喉結上方,顧長思最後關頭動了手,任由對方把自己緊緊地抱進懷裏,泣不成聲。
    我知道啊……霍塵将頭埋進他帶着玉檀香的頸窩。
    我知道的,我懂得的,我明白的。
    這是五年前的顧長思在跟我說:“我等了你好久啊。”
    裴敬曾經問他:“我聞故人有遺憾一件,今日相逢,請問彌補了嗎?”
    霍塵如今只想否認,彌補不了的……如何能彌補得了。
    奈何永夜朔風掃北境,注定此恨無絕期。
    *
    等到岳玄林将這件事細細地講清楚時,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秋長若心有餘悸地撫了撫心口:“所以……他的回來根本就不是師父一早安排好的,其實更大的可能是,大師兄根本就回不來。”
    如果當年哥舒骨誓的刀再偏上一二寸。
    如果當年梁執生見到的是歷經酷刑折磨而死的霍長庭。
    如果當年霍長庭的僞裝身份被哥舒骨誓發現。
    還有那麽多細碎的巧合和運氣,失之毫厘謬以千裏,霍塵回來的這一路又何止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的霍塵并不知道他的師弟師妹在膳廳裏長籲短嘆,此時此刻人正忙着在顧長思的屋中給他事無巨細地講這一切的經過,包括他為什麽會選擇霍塵的身份,以及他和岳玄林之間的約定。
    定北王較起真來無人能敵,霍塵除了老老實實招供以外別無他法,等到他把一切都講清楚,英明神武的定北王來來回回想了想,确定沒什麽纰漏和邏輯不順之處,才大發慈悲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當時在北境接近我,是因為……”
    “阿淮!”霍塵急了,“我說過無數次了,我當真、當真、當真沒有一點因為你和師父的關系才要攀上你的念頭,我承認之前沒見到你的時候的确是給你也打成了師父一黨,但我對你一見鐘情,就想給你最好的最幹淨的感情,這才能配得上我們幹幹淨淨的小王爺啊。”
    顧長思被他突如其來的表白砸了個面色通紅:“油嘴滑舌!你小時候也這樣嗎?在玄門裏也這樣嗎?我怎麽之前看長記他們對你的評價是個溫柔的兄長,哪裏有這麽碎嘴。”
    “那是他們,我對你能一樣嗎?”霍塵得寸進尺地挨過去,“雖然你不記得了,但沒關系,這次我記得了,我可以把我們原來的事情一件一件講給你聽。”
    顧長思往後挪了挪:“比如?”
    “比如——你小時候不愛哭,我們那個時候總要一塊兒背書寫字,學不會的時候師父就打我們掌心,你怎麽打都不哭,還是我教你要嚎兩嗓子。結果……”
    “結果怎麽?”
    “結果誰知道你只打雷不下雨,我說小祖宗你小時候也這麽軸啊,師父前兩次還沒發現,後來發現了就知道你小子耍他呢,轉而一想就知道這壞主意誰出的,然後把咱們兩個捆一起打,打我打得比你更重,你害我害慘了。”
    “我……”顧長思啞口無言,全然不想相信小時候自己還有這麽一段,只好生硬道,“不是,你哪來的那麽多叫法!”
    原來還只有阿淮、小王爺呢,怎麽現在又蹦出來了新的!
    霍塵勾了勾唇角,笑嘻嘻地湊近了:“那還是沒失憶的我會玩,那個時候我仗着咱倆最親,什麽都敢叫,失憶了後收斂多了,之前沒失憶的時候,我還叫過你小祖宗、小殿下、小世子、小心肝、小師弟……”
    他越湊越近,然後趁着顧長思沒回過神來,湊上去叼了一口他的唇。
    “現在還想叫你……小阿淮,小長思。”
    顧長思的手虛虛推在他的肩頭,整個人就被霍塵揉進了懷裏,滿腔愛意迸發而出,霍塵追着他的唇吮吻,無論顧長思怎麽掙紮都不放開,将整個人護得牢牢的。
    這份情意缺席了那麽久,他當年偷了一吻後把亘古寂寥都甩給了顧長思,現在只想好好把人護着,這人再冷心再冷情再銳利再鋒芒畢現也是自己愛着那麽久的人,霍塵知道,顧長思永遠都是那個純澈的小世子,後來的心狠手辣也不過是一層盔甲,他從來沒有變過。
    霍塵追定了他,顧長思躲無可躲,整個人順着床頭往下滑,一點一點跌進被衾裏,霍塵一手撐住枕頭,一手把他的臉擺正,鋪天蓋地地吻了下來,直吻得顧長思呼吸淩亂、中衣散亂,才把人放開。
    他用手指抹了抹顧長思泛着水光的唇,啞聲道:“昨晚是不是生了好大的氣。”
    “你氣死我了。”顧長思瞪着他,可惜這時候實在沒什麽威懾力,“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氣人嗎?你答應過我——”
    霍塵又吻了下來,這次落在他冷白的頸側:“沒騙你,你看,我真的沒騙你,而且我以後也不會了,我什麽都告訴你,我也不會讓你再等我,以後我們坦坦蕩蕩,再不分離。”
    他的吻蜻蜓點水地掠過顧長思的喉結,本要振翅飛走了,可被那軟骨勾引回來,又吮着那處舔了舔,直把顧長思舔得聲音都不對了,喉結滾動着,被霍塵追上來又追下去,他一把攥住霍塵的領口。
    “我……我……”顧長思揪着他,不知道是要繼續還是要換個更親密的姿勢,殷紅的唇翕動着,就是不知道要說什麽。
    霍塵那眼神愈發幽深莫測,看上去迫不及待。
    “阿淮……”他的手順着腰摸下去。
    剛剛扯住腰帶,還沒來得及動作,門外就傳來了梆梆梆拍門的動靜。
    “長庭哥——長思——起來吃飯啦——”苑長記抻着嗓子叫喚,“師父說了,一個氣了一夜,一個折磨了一夜,現在早上也不吃中午也不吃,怎麽,記憶能當飯吃啊——你們不吃我們還餓呢——快出來——”
    霍塵的手僵在那裏。
    尴尬。
    尴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