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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出征
    一切事情随着霍塵離開刑部大牢而暗潮洶湧了起來。
    顧長思緊緊地閉上眼,手心攥緊,桂花糕的香味依舊在唇間彌漫,然後漸漸消散,緊張的情緒湧動起來,心跳代替着他來數着時間的流逝。
    決戰的時刻到了,這一刻終于到了。
    咚咚、咚咚,急促地仿佛鼓點敲響。
    邵翊敲開孟聲的房門,燈火亮起,兩人立刻給北境嘉定以及哥舒骨誓寫信,時機已至,他将以北境十二城為籌碼換天下大亂,屆時民心浮動、遺诏又出,最适合造勢而起,将顧長思推上帝位,扭轉乾坤。
    山河變換似乎就要發生在頃刻之間,寒夜的涼風吹拂在長安城沉默無言的城牆外,邵翊手下的一隊人快馬加鞭出城,趕去淮安尋找當年顧令儀留下的線索。
    邵翊寫完密信後親自蹲在藥竈前,将一瓶蠱扔進了滾沸的湯藥裏,濃黑的藥汁上浮現的是邵翊按捺不住的得意笑容,而這碗藥将在黎明前夕送到明德宮中。
    與明德宮遙遙相望的長慶宮裏也在此刻點起了燈,宋晖接過鐘桓二度遞進來的密信,和鐘桓換過衣裳,讓鐘桓代替自己吹滅了長慶宮的蠟燭,自己悄無聲息的如同一道鬼影子,沒入了宮牆之間,順着甬道急匆匆往西寧門走去。
    夜裏寂靜的只能聽到腳步聲,宋晖轉過宮門的同時霍塵正大步跨過玄門門檻,與步履匆匆的封長念撞了個滿懷。
    “我正在找你。”霍塵拉了封長念一把,兩個人腳步沒停,語速極快,“苑長記呢?”
    “已經出發去淮安了,長思下獄的同一時刻就出發了,沒敢耽誤。”封長念沉聲道,“我也正要去周府,你同我一起嗎?”
    “來不及,我直接去找裴将軍。”霍塵深深地看了封長念一眼,“我走以後,長安城中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長庭哥。”封長念不安地叫了一聲,“你還好嗎?”
    霍塵的手上還有顧長思心口流下來的血,也不是沒來得及擦拭,只是那一滴朱砂痣似的落在掌心,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着他,他深愛的人尚在水火之中,而現在,正是需要他收拾起一腔心疼酸楚,同仇敵忾、步步為營、精打細算、與人博弈的時刻。
    霍塵那一抹疼惜轉瞬不見:“還好。他在等我,他需要我。也需要你們。”
    封長念捏了捏他的肩膀:“交給我們。”
    “這江山不僅是宋氏江山,更是天下人的江山,我等身為臣子,食朝廷俸祿,自當為天下計。”
    霍塵吐出一口渾濁的氣:“我這就去了。”
    “你難道不該先回一趟家嗎?”年邁的聲音響起,霍塵與封長念齊齊轉頭,霍韬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捧着一只箱子,夜晚讓他的臉頰顯得愈發年邁,他如一棵青松立在那裏,深切地望着霍塵。
    霍塵唇齒一松:“爹……”
    接二連三的變故太多,恢複記憶以來,他甚至都沒有好好與霍韬徹夜長談一次,有的只是清醒後去霍府重重磕了三個頭,霍大人年邁如斯,多年未曾落淚的眼睛裏綴滿了淚光。
    “我不是要來阻止你,長庭,你們身上的擔子都太重,為父年事已高,可沒有老眼昏花,還看得清是非。”霍韬将懷中箱子往霍塵手頭一推,“時隔多年,我還有個遺憾未能彌補,今次一并告訴你。”
    霍塵掀開箱子,裏面赫然是與他當年出征嘉定之役時一模一樣的一套戰甲!
    舊的早已在嘉定關外的風雪下長眠,這一套一模一樣的戰甲,是霍夫人思念兒子的這麽多年裏,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原本只是想能夠還原一二當年兒子出征時的雄姿英發,而如今,這一套戰甲又再度能夠披在霍塵身上。
    一如當年,意氣風發。
    “穿上它,然後,活着回來。”霍韬重重地擁抱了一下霍塵,“這次,我要看着你穿着它活着回來,能做到嗎?”
    “能。”
    “能嗎?”
    “我能!”霍塵咬緊牙關,“我會回來,我會帶着哥舒骨誓的頭顱一起回來!”
    “好孩子。”霍韬欣慰地點點頭,“等你回來,把定北王殿下,也帶回家來吧。”
    霍塵霎時紅了眼眶:“哎,到時候,我帶着他一起回來吃飯。”
    霍塵和封長念分頭行動。
    封長念去西寧門接到了潛藏于黑暗中的太子殿下,宋晖正焦急地踱着步,看到他來時松了一大口氣。
    “行,本宮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宋晖半開玩笑道,“膽子真夠大的,繞過陛下和邵翊直接去找周祺要兵符,你真的覺得他會給?他和玄門隔着黨派之争後又沾了個殺父之仇。”
    封長念跟着他往周府去:“長思已經确定,北境有邵翊的手下人,和哥舒骨誓裏應外合準備拿下北境十二城,北境布政三司都脫不開幹系,那裏的兵不能用,只能從北軍都督府調兵——調兵,就只能用兵符。”
    “沒有陛下的手谕,周祺如果擅自給兵符乃是謀反死罪,如今朝廷風雨飄搖,情形雖然不好,但不作為比有作為風險小多了,本宮對他可沒什麽信心。”
    封長念終于拱了拱手,冷冷的月色下,他那抹沉靜顯得格外令人信服:“如果殿下真的對他全無信心,那麽想必,如今也不會與臣走這一遭了。”
    宋晖定定地看着他認真的神色,笑了:“這不是給你們的成功添些籌碼麽?其實別說是周祺了,就算是本宮,擅自用兵符也一樣是謀反死罪。”
    “那殿下為什麽還會來?”
    宋晖沉吟一下:“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他是太子,明明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等宋啓迎和顧長思鬥得兩敗俱傷,他順勢而為,直接将他父皇尊為太上皇頤養天年,又替他掃清了後路。
    可他今天要做的事,是在鬥争之中最蠢的選擇,那就是自己下場,甚至站到了顧長思這一邊。
    但宋晖做下這個決定只用了一個眨眼的瞬間。
    這麽多年,看着後宮争鬥、前朝争鬥,他被保護得很好,可也看得太多,在那些傾軋與漩渦之中,永遠有輸家,永遠有一方要死,如方氏、如郜氏、如周氏、如淮安王府。
    可身為上位者,不就是應該平衡各方勢力,讓這盤棋能夠走下去嗎?
    所以他做下這個決定,甚至将自己的前途置之度外,只為了自己肩上那一份沉甸甸的責任——該有個人、有個上位者,為這件事情做個平衡,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所在,于是甘願被利用,做那個能夠穩定大局的、至關重要的棋子。
    兩人從小門翻進了周府,奇怪的是,一向戒備森嚴的周府中鴉雀無聲,不知道是不是夜深所致,整個周府寂靜得有些駭人。
    封長念和宋晖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往書房摸去。
    吱呀——木門推開的聲音在夜色中有些突兀,封長念打開火折,還沒來得及照一照,剎那間,書房燈火通明,猝然到來的光亮令人睜不開眼,宋晖和封長念雙雙遮了下。
    再睜眼,周祺端坐在書房中,雙目裏猶有血絲,像是一夜未眠,等候在這兒多時了。
    他不意外看見封長念,但看見宋晖還是詫異了一下的,起身行禮道:“臣周祺,參見——”
    “閑話少敘,本宮要你的兵符。”宋晖擺了擺手,示意他廢話少說,“沒有陛下手谕,是本宮要用,本宮要調北軍都督府的兵将支援北境十二城,是,現在長安城尚未收到軍報,但本宮就是能夠确定狼族來勢洶洶,事後若有任何問責,本宮一概承擔。”
    周祺被堵了個啞口無言,眼睛在宋晖和封長念兩個人之間轉了半天,才不确定道:“定北王的消息?”
    提到定北王,那些陳年舊怨就不得不翻了出來,封長念心底一沉,但還是實話實說:“是。”
    “原來如此。”
    封長念急道:“周祺,如今是大軍壓境,北境布政使司很可能都被蒙在鼓裏,屆時萬一大開城門,數千将士只能束手就擒,數萬百姓血流成河——我們甚至沒有嘉定之役時裴将軍和昌林将軍堅壁清野的時間!難道又要眼睜睜看着敵寇侵略疆土,我們只因為皇帝不言而無動于衷嗎?”
    周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無奈地看了一眼太子,嘆了口氣:“殿下,封大人,我究竟什麽時候說過,我不給了?”
    宋晖和封長念聞言一怔。
    “周某不才,但身居兵部尚書之職,自然知道利害。”周祺從書桌上拿起兩張紙,“這些天長安城動蕩,我雖然沒有牽涉其中,但隐隐約約能夠猜到,我當時還在想,如果顧淮真的要造反篡位,那周某必定要為父報仇,為國除害。但是——”
    他手一抖,兩張印好了兵符的調令清晰地放在宋晖和封長念眼前。
    一封調的是北軍都督府的兵,一封調的是晉州都指揮使司的兵。
    他早早就準備好了,甚至想得更遠,如果北軍都督府來不及,那麽晉州起碼能夠就近支援一把,撐個一時半刻。
    這東西落在別人眼裏都是個死,所以他才會親自在這裏等宋晖和封長念來取,甚至已經做好了如果邵翊先來阻撓他,他以死相逼的準備。
    周祺沉聲道:“但是,事先說好,我這兵不是借給他顧淮的,而是借給定北王的。願此戰,諸位能夠一路順利,馬到成功!”
    他與顧長思、與玄門糾纏怨怼了那麽多年,本以為他會是最難攻克的一道難關。
    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大敵當前,對立如周祺也會斂去一身鋒芒,明知皇帝未曾調兵,卻也毅然決然地站在了顧長思那邊。
    “國有蠹蟲,人人得而誅之。”周祺說,“家恨前面,先有國仇。”
    *
    正值黎明前夕有着最濃重的夜色,霍塵前腳踏入裴府,後腳裴府的燈便次第亮起,人頭攢動。
    對于請裴敬高齡披甲上陣,霍塵是不好意思的,但論排兵布陣以及對北境的了解程度,放眼整個大魏,沒有人比裴敬更加合适。
    裴敬倒是沒有什麽微詞,其實從定北王回京至今,種種鬧劇,種種意外,他不相信會與北境外的狼族絲毫無關,也早就做好了有此一戰的準備,也将每次出征都看成了最後一次與家人的告別。
    現在一時半會兒都耽誤不得,裴敬當即收拾行裝要與霍塵一同出發。
    “将軍,晚輩不得不提前言明,這些事情,陛下都全然不知。”
    裴敬絲毫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甚至更快了:“将軍守國門,如果所有的事,都等着先回禀陛下再做定奪,那麽敵人的長矛只怕已經戳到了眼皮子底下,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說句大逆不道的,真的到了萬一時,所有的抉擇還不都是将軍來決定,信令去而複返要花多長時間?慢的話,一場兩軍争鋒都結束了。”
    “如果我真的怕被定為謀反死罪,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披上戎裝。”
    霍塵被他說得胸膛發熱,連連點頭:“是,是!您說的沒錯,是晚輩狹隘了。”
    裴敬搖了搖頭:“你是怕牽連我,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想周全所有人,太難了,你……”
    他話音戛然而止:“子澈?!”
    霍塵回頭,裴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
    令裴敬詫異的是他那一身戎裝,穿戴整齊、英姿飒爽,眼神中透露出的堅毅和果敢,與裴敬年輕時一模一樣。
    “你這是……”
    “父親,兒子請求,此次出征,讓兒子與霍将軍一同前去!”
    “胡鬧!”霍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裴敬先大發雷霆,“你從來都只在東海作戰,何時去過北境?北境作戰要略你明白嗎?你能駕馭得了地形嗎?”
    “凡事總有第一次!沙場歷練,永遠不能紙上談兵,這不是父親一早教會我的嗎?”裴青單膝跪地,厲聲道,“而且,父親,您年事已高了。”
    “父親,将軍終會年邁,但江山不是後繼無人,這時候我輩兒郎若不頂上,難道要等我們年邁時,空談抱負理想嗎?”
    裴青的聲音緩了緩,堅定地、一字一句道:“一輩人有一輩人的責任。今次時光流轉,也該是我等扛起山河的時候了。”
    裴敬被他眼裏的情緒震得說不出話。
    曾幾何時,他覺得他這個兒子能夠幸福快樂的長大就可以了,這大概是所有父母的心願,希望他能夠順利一點、少吃點苦、不要重蹈父輩的覆轍。
    可裴青幾乎是沿着他的人生長大的,少年時參軍,跟着東征西戰,有時候他自己都出征回來了,也看不到那這小子的身影,就這樣兜兜轉轉,裴青的身影藏在各種行跡之中,慢慢長大了。
    他說得對,凡事總有第一次,裴青第一次去東海時也不過十幾歲的年齡,照樣沖鋒殺敵,凱旋而歸;霍塵也是十幾歲時便第一次指揮作戰,照樣算無遺策。
    時光疾馳而過,裴敬在這兩個年輕人面前,忽然生出一種自己真的老了的感覺。
    “再者說了,調兵遣将的事,不是還有昌林将軍嗎?”
    霍塵猝然瞪大了眼。
    裴青沖他促狹地眨了眨:“有昌林将軍在,我可什麽都不怕,我就成為昌林将軍手底下最利的那柄劍,随你橫掃四方,征戰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