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穿进一片竹林,立时停住了马,警惕的环顾四周。
只听这林子实在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鸟声,连蝉鸣的声音也听不见。
厉刚警惕道:“怎么回事?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朱白水望了他一眼,只觉迎面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他问几人道:“诸位兄弟,你们说,前面不会有什么陷阱等着咱们吧?”
柳色青摇了摇头,无所谓道:“管它呢,就算有,咱们也得过去啊”。
徐青藤沉默的望向连城璧,问道:“连兄,你怎么看?”
连城璧思量片刻,翻身下马,蹙眉道:“这里的空气里带着血腥,前面应该死了不少人”。
说罢,他便寻着这丝血气穿过了竹林,只见林子外面,盖了一间小小的茶肆。
那血气就是从这里飘过来的。
他上前推开门,只见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
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面具,与当日定亲宴上的神秘人面具一模一样。
这些人,有的是被刀砍死的,有的是中了暗器,还有的直接被斧头劈去半副身体,死状十分惨烈。
连城璧蹙了蹙眉,抬步上楼,只见楼上雅间门户大开。
不同的是,门前的两具尸体脸上没有任何面具。
这两人不仅身上不见伤口,脸上也没有多少恐惧之色,想必死的时候,应该也不是很痛苦。
他走过来细瞧了两眼,才发现,这两具尸体的头顶百汇穴,都被人刺入了一根手指长的金针。
金针杀人,难道是沈璧君?
正疑惑,忽听身后一人惊呼。
他回头,见是朱白水,这才放下警惕。
“朱兄,你认识这两人”。
朱白水瞧罢两人一眼,点头道:“这两人是关中十三帮强盗总把子神刀花平的得力手下,两头蛇解不得的亲兄弟……好奇怪呀,这关中的强盗,怎么会突然到中原里来?”
连城璧诧异了一瞬,沉眸踏进雅间,待瞧见屋里那人,眼里掠过一丝惊讶。
朱白水瞧见那人,惊叫道:“这不是神刀花平吗?他这是,死了吗?”
“朱兄,小心”。
朱白水被突然而来的提醒吓了一跳。
“连兄,你干什么吓我?”
连城璧示意他低头看。
朱白水愣了一愣,低头一瞧,只见地上竖着一排金针,锋芒尖锐的叫人浑身冷汗。
待回过神,他惊讶道:“这不是沈家的金针吗?这人是沈小姐杀的?”
连城璧解释道:“璧君入关时,路过乱石山,清剿过山上盗匪,想必是这些人得了她落难的消息,特地来寻仇的,这才落至此地”。
朱白水也听说过这件事情,沈璧君回家备嫁,车上带了不少嫁妆,一路上不知道招多少人的眼睛,听说,敢打主意的,一律都被她赶尽杀绝了,没想到,这会竟还有漏网之鱼来寻仇。
他望了眼屋里的尸体,满眼的不可思议。
大名鼎鼎的神刀花平,就这么死了?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除了头顶被刺入了一根手指长的金针,身上没几处伤口,随身的配刀却被人削断成了两截,随意的扔在一边。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竟少了一只手臂,看那样子,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没有了的。
难道是沈璧君砍的?
若真是如此,也难怪人家会寻仇了。
“连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连城璧看了眼花平的尸体,叹道:“她人应该还没走太远,我现在出发,应该还能追上”。
朱白水面色一苦,默默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老腰,无奈只得跟上。
两人出了茶肆,正欲上马,却听无霜喊道:“连公子,你看,这里有车痕”。
连城璧惊愣了片刻,松了缰绳,过去道:“车痕呢?”
无霜带着他穿过茶肆,指了指后院门前的青石小路。
“连公子,你看”。
他低头瞧了一眼道:“这车痕似乎通向北边的竹林,我们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追上”。
“好”。
虽然是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几人仍旧是快马加鞭,飞扬的尘土时不时落进人的眼睛,他们却一次也没有眨眼。
马车的痕迹越走越偏,不料,车痕的尽头,竟是断崖。
连城璧下马过去,只见断崖前皆是马车的残骸,他低头往崖下望了一眼,竟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身后的几人赶了过来,正瞧见他一跃跳下断崖,忙翻身下马跑了过来。
朱白水一脸戏谑的对几人道:“哎呀,咱们这连公子,为了媳妇什么都不要了,连命都不要了”。
无霜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时只觉心胆俱裂,伤心的哭了起来。
“连公子,连公子”。
朱白水急忙拦住她。
“喂喂喂,你干什么去啊,会摔死的”。
无霜担忧道:“连公子会不会有事啊?”
“他能有什么事?”
厉刚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无霜姑娘请放心,连公子为人谨慎,我想,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朱白水附和道:“就是就是”。
随后赶来的柳色青,徐青藤也是心有余悸。
柳色青往崖下望了一眼,摇头道:“我轻功不好,还真不敢就这么跳下去”。
徐青藤也道:“我也不敢呐!”
厉刚提议:“我们可以另寻他路”。
几人立时赞同,一路顺着断崖上的小路,没多久,果然寻见了一处矮坡。
矮坡下去,却是一处苍翠欲滴的茂林。
寻到连城璧时,他正握着一把墨绿色的短剑,聚精会神的瞧着。
无霜望见了那把剑,跑过来惊讶道:“这不是我家小姐的丹青吗?连公子,你找到我家小姐了?”
连城璧抬眸扫过她,沉默的摇了摇头。
几人过来,只见地上零散着几处马车的残骸,破烂的车厢,撕裂的车帘,还有一块少了半边轮子的车板。
厉刚走近他道:“连兄,可从这些残痕上,看出了什么没有?”
他将几人带至车板处,告诉道:“这里我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是被巨大的外力所镇破的,这里明显有打斗的痕迹,可地上既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只留下了暗器,和一件男人的衣服,……看来,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败了,至少是被吓走了”。
朱白水瞧了一眼道:“那,那些人呢?”
“应该是跑了”。
厉刚接口道:“我看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追还是不追?”
“哎,哎,哎”,朱白水急道:“要追你们追,我可不追了,我不行了,我要找地休息”。
“是啊”,连城璧内疚道:“大家也跟着我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今天就在此地过夜吧”。
“那便如此吧”。
柳色青瞧了瞧两人,叫上徐青藤对两人道:“那我们去找点柴火”。
厉刚也道:“那我去打几只野兔”。
朱白水顿时来了精神,追上他道:“你去打野兔啊,那我跟你一起去”。
厉刚奚落道:“你不是累了吗?”
“抓几只兔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无霜瞧见几人走远了,一时,这偌大的林子只剩下她和心上人,又惊又喜,不由的面上泛起红霞。
她羞涩的看向那人,轻唤了一声:“连公子”。
连城璧回眸望了她一眼,神色落寞。
“无霜,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要问你”。
“公子但说无妨”。
“定亲那日,璧君真的,是被萧十一郎劫走的吗?”
她面上的红霞顿时退去,变得苍白。
“不……不然呢?”
“沈家庄机关重重,他又是如何劫走璧君的?”
“萧十一郎,他……他……”。
“璧君是不是自愿走的?”
“啊”,她吓得惊叫了声道:“你都知道了?”
他沉默须臾,清亮的眸光逐渐暗淡。
“璧君她,跟萧十一郎是不是……”。
“不是的”,她急忙解释:“连公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家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走,而且偏偏选在订婚的当天?”
“小姐她,她,她”,她叹了口气,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小姐不是有意的,只是萧十一郎偏偏就在那一天出现了在沈家庄里,小姐她,她一直有一件事情,需要萧十一郎去做”。
连城璧蹙眉,不解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萧十一郎不可?”
无霜摇了摇头。
“小姐并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他沉默片刻,问她:“割鹿刀换沈璧君,这封书信,可是你家小姐留的?”
她无力的点了点头,嗫嚅道:“是小姐留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
无霜回想片刻道:“小姐说,既然这件事情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能澄清,萧十一郎若还想过安生日子,就得帮她”。
连城璧急道:“萧十一郎是什么人,她怎么敢这么算计他,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万一那人对她不利,她岂不是很危险?”
无霜万分委屈。
“可小姐说这件事情办不成,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要萧十一郎做的事情,跟她的性命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大哭了起来。
朱白水打猎回来,正瞧见了这么一幕,不由乐道:“呦,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璧尴尬的站在原地,正欲解释,突然听见一声猫叫。
三人望了过去,只见苍翠的枝头,跃上来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
无霜立时收了眼泪,指着它道:“是玉郎”。
连城璧抬头望着树上的白猫,正对上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瞧着他,眼神像人一般,眸光清亮,目色沉沉。
它冲着他叫了一声,扭头跳了下去,前行几步,回头望着他。
这只猫,是要给他带路?
他沉思片刻,对两人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厉兄他们回来,我跟它过去看一眼”。
无霜忙道:“我也去”。
他蹙眉打量她一眼,强硬道:“你留下”。
说罢,便一人跟了过去。
那只小猫当真极有灵性,带着他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密林里深入腹地,不过一刻,便走了出去。
林外是一汪波光粼粼静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小猫回头瞧了他一眼,领着他跃过跃过一湾浅滩。
只见眼前桃花灼灼,绵延十里。
难道这里就是掌柜说的桃花谷。
璧君就在这里?
小猫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将他带到一株桃花树下。
那树下的女子,可不就是沈璧君。
她正昏迷着,梦里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神色不安,楚楚可怜。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他失神的望着她,伸向她的手,无奈的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