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不安分的普通人 > 第一章精心设计的存在
    小时候,我常常会问自己,“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个我?”
    我胡乱想了一通,“我”,是第一人称,“你”、“他”,分别是第二、第三人称。嗯,排第一的,通常都是最重要的。若是调换了顺序,将“你”、“他”排为第一人称,“我”为第二、第三人称,这样一来,总感觉不大对劲。
    世间诸多的事物皆有其既定的法则,即固定搭配,就是那种合乎情理得再也找不到比之更适合的形成条件了,是仅有的唯一,谁也无法撼动,我称之为“精心设计的存在”。
    我想,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经过精妙的计算之后而存在的,各司其职,方才有了这大千世界。
    天空由蓝、灰、黑,三种颜色循环交替。我喜欢晴空的蓝天,明净透亮的淡蓝色天空,白云住在上面,风轻轻吹动,飘散的朵朵白云随风飘动,自觉地靠向大团的云团,聚在一起,层层叠叠,犹如一团又一团轻柔的棉花织成了厚厚的云被,令人好想躲进那云被里,拥抱这份柔软。轻盈厚实的云层被风吹散,转而给天空覆上一层薄薄的轻纱,蓝色的天空随着气候风云的变化,颜色或浅,或深。云层千变万化,不曾有过重复,每一天,它都伴着天空展示不同的面貌。地球历经了多少个日夜,天空和云朵就展现了多少种不同的容颜。
    我喜欢寂静的黑夜,月亮不动声色地散发出洁白柔和的月光,让漆黑的夜空看上去有了边界,驱散了人心里对黑暗的恐惧。星星安静地闪烁,是月亮告诉它们夜晚禁止喧哗,路灯安静地年复一年坚守岗位,是流星专程下来转达了月亮的指令。夜深人静,没有白天的喧嚣和嘈杂,适合思考,更适合,尽情玩手机,不会有任何打扰。
    我也喜欢灰色的天空,他不似烈阳那般灼热,也不似黑夜那般深沉,独有一股独特的清冷气息。阴天、雨天,喜欢与否,全在心境。心情不好的人,当空高照的艳阳天,也觉得烫得烦躁,灰蒙蒙的天空,更是给糟糕的情绪增添厚重的阴霾。我喜欢阴天带来的那份宁静,很奇怪,天气和声音似乎息息相关,晴天给人的感觉是热闹的,阴天里,仿佛街上的喧闹也轻了几分。而下雨天,雨声会阻挡许多吵闹的声音,听雨声淅淅沥沥,我总是喜欢伸出手接住雨水。等雨水在手心里积满,我翻过手,将雨水倒在地上,我喜欢将手在雨中停留一会儿,雨水打在我的手背上,顺着指间落下,掌心覆盖在一小块土地的上方,周围形成一小圈水帘,这一块小小的土地雨水便由我掌控。于世界来说,或许我也如同这块小小的土地一样渺小,只是不知掌控我的人生的是什么。
    差点忘了,天空还有金色和红色——几乎每个晴天都会上演,只是我们匆忙地顾着生活,鲜少遇到——早晨日出时的朝霞,和傍晚时分日落的晚霞。我曾见过太阳在东方刚升起时释放出金色的光芒唤醒寂静了一整夜的天空,金色光芒照射到的边缘之处,白云化作幻彩的粉紫色,和那耀眼的光芒梦幻联动。我曾见过太阳下山时在人间留下一天里最后的光芒,每个崭新的一天,从轰轰烈烈开始,在红红火火里结束。我们知道一天最亮的时刻是太阳当空的正午时分,却从来不知天边绚丽多彩的霞光最亮的时候是几时,抬头望去,漫天的红色流露着温柔,那么近,又那么远,拿起手机记录,肉眼分不清的明暗,手机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一张比一张稍稍暗了几分,直到被灰色完全取代,宣告白昼的结束,黑夜即将到来。
    常年青绿的大山,远远望去,一年四季,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走进山中,才能领略春夏秋冬,各有千秋。最为神奇的是,冬天了无生机的小草,会在春天茁壮成长——它们是冬天埋在土壤里过冬的种子,待到春天复苏——每年,老去的小草在冬天结束生命,新一波长出来的小草生于春天。
    还有小溪、河流、大海,同样是承载水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小溪生于山涧,溪水清澈,令人向往,是拍照打卡休闲旅行的胜地;河流穿过人类的生活,他未曾想过,自己会意外遭受污染;大海的颜色最是多样,平常所见到的,大多是蓝色和黄色,大海拥有强大的力量,人类探索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小鸟在天空自由飞翔,同样拥有翅膀的小鸡无法飞上天空,只能在地上扑闪两下翅膀,最后被做成了…烤鸡翅。鱼儿生活在水中,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可是,鱼的种类有很多很多,具体是指哪种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还是说,所有的鱼都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又有人说,这种说法没有科学依据。
    以上,桩桩件件,因何而存在我不清楚,但他们的存在仿佛都是为了告诉人们,这个世界本该如此。
    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只是一则神话故事,这则故事让很多人信服,因此,这也是一件经过精妙设计而存在的事。广泛流传的言论,亦不例外,只是信与不信,全在个人。
    那么,我呢,偌大的世界上有一个我,我想,我,乃至我的人生,也是经过精心设计而存在的,只是我不能确定我人生的发展轨迹,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小时候,我有偷偷地想过,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是与众不同的,不,我还要做那独一无二的唯一。
    ***
    大人总是喜欢拿一些怪力乱神的故事吓唬在他们眼里动作行为没能达到他们预期和标准活泼好动对许多事物有着强烈好奇心称之为调皮的小孩,长大后,我发现这是成年人的通病,因为有一天,我也成为了喜欢拿这些故事吓唬小孩子的其中一个大人。诸如会抓不听话的小孩的大黑猫,会咬吵闹不休的小孩的凶猛狗狗,还有不能去河边,因为河里住着专抓小孩的水怪,一旦被它抓住脚腕,就会被它拖进水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对猫啊,狗啊这类动物向来避而远之,停留在我的记忆里时间最久的事件之一,是七岁那年被一只超级凶猛成天喜欢追着小孩跑的大公鸡追着跑了两条街,据别的被这只大公鸡追过的小孩说,它那尖尖的嘴巴还会啄人,啄得可疼可疼了,还会受伤流血。我哭得撕心裂肺,用尽全力向前奔跑,终于,在我力竭之前,它的主人赶到,拦下了它。我依然不停地放声哭泣,一路上,大公鸡没在我身上讨到什么便宜,但我感觉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像是比被大公鸡啄过还要疼上百倍。我接连做了好几天被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追着跑的噩梦。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靠近一切带有咬人嫌疑的动物。
    唯独,大人口中住在河里的水怪,令我害怕之余,多了些许好奇,我在脑海里想象了很多遍它的模样。
    每次经过河边,有大人告诉我小孩子不能靠近河边,我会问,为什么不能;大人会说,太危险;我说,为什么危险,是因为有水怪吗?大人说,是的;我抓准时机问出了那个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遍的问题,那水怪究竟长什么样?然后,我会收到一顿训斥——大人找不到合理说辞时使出的杀手锏,搬出那套经典台词,说了你也不懂,小孩子只管听大人的话就行,要知道,我都是为你好。我看不懂了,难道这也是精心设计的存在?
    从此,我对水怪的概念,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
    要知道,小孩子对那些怪力乱神玄乎其玄的事格外地执着,神仙、妖怪、鬼魂,当我信以为真,觉得他们可能存在于某个我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俯瞰众生的结界里,说不定,和我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大人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只是传说故事而已。好吧,真假与否,对我来说也没差,神话故事里天地间分人、神、妖、鬼四界,我出生就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当神仙要修炼很长很长的时间——于我而言,小学的五年时光,漫长得不能再漫长了——还要一路升级打怪,修炼独特的技能去执掌一方,竞争辛苦又激烈,想来,人间的竞争会轻松一些。
    我想当唯一,但,不是第一,那个独特的唯一,就好。
    如果说世上真的有神仙,那我最喜欢的神仙是财神,我会成为他的忠实粉丝,不敢称头号,但怎么也称得上是最忠实的粉丝之一。家里的大人会去庙里祭拜,求平安,保健康。看,大人就是这样,前后矛盾。那时候还小,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求平安和健康,小孩子的零花钱有限,大人好像不缺钱的样子,我大胆猜测,他们的秘诀一定是财神,至于怎么做到的,我并不清楚,那么,我就先成为财神的粉丝吧。到底是我太年轻,不是所有的大人都不缺钱,健康也不是想求就能求来的,除了一些先天性的疾病,大多后天因素形成的亚健康,是自己作出来的,习惯熬夜,奶茶外卖,机不离手,深夜emo,从不锻炼……。健康和财富,若能兼得,再好不过,若是只能选其一,唉,想太多,哪有那么好的事,还能自主选择,通常情况下,是两者不可兼得。
    我又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有神仙,那么,河里应该住着河神才对,不,不对,神仙住在天上,怎么会屈尊住在河里,所以河里有水怪,他们也管不过来,可是,他们的职责不就是管理河里的水怪吗?随即,我又为自己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感到好笑,瞎操心过头了,神仙的故事终究只是故事,不会成真。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水怪的事是真的。因为有大人跟我说,以前真的有小孩被水怪抓走过。神仙的事远在天边,水怪的事,近在眼前。
    小学一年级起,我没有家长接送,我家到学校步行大约五分钟的路程,途中经过一条约三四米宽,但是很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起点和终点的河。从我家出发,拐一个弯,沿着小河走到分岔路口,再拐一个弯,走上一分钟左右就到学校了。
    这段路程,两分钟的时间花在两段拐弯的路程上,剩下的三分钟,沿着小河走过。
    揣着对水怪的畏惧和家长三令五申的告诫,我从来不敢靠近小河,上学放学,我只走马路的同一边。每天三分钟的路程里,对面那条小河时时牵动我的心弦,我的视线不自觉地向小河望去,最多停留三秒,我马上回过头,装作三秒钟没有发生过。我的耳朵和眼角始终小心注意河面的一切动静,不敢有明显的举动。我的脑海里上演过不下百次水怪跳出水面,张着血盆大口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我,让我选择被吃掉,还是被吃掉。
    那是一个阴天的傍晚,我忘了是什么原因,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待我走出校门时,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了。照例的三分钟路程过半,我停下脚步,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我走过马路。我靠近栏杆,低头看着一片墨绿的水面,心里不停地打鼓,三分忐忑之下,七分好奇作祟,我放慢呼吸,紧紧盯着河面。
    深邃幽静的河水似乎在我靠近他的那一刻停止了动静,岸上建筑的倒影笔直刻进水里,形成不同大小的黑色,一目了然。灰色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仿佛和深暗的水面在同一时刻里陷入静止,一双无声的眼睛屏息凝神,正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我,我有预感,水怪融在墨绿的河水里,伺机而动。
    我的左腿轻轻往后挪了挪,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我怀疑倒影也是水怪的伪装,他要确保自己百分之百隐藏,躲进更深的黑暗中,不被人发现,而后完美的狩猎,为水怪吃小孩的故事增添魔幻的一笔,饱餐之后的水怪躺在水中,听大人跟小孩讲述自己的故事,洋洋得意。
    我盯着一处黑色与墨绿色的交界,试图从中发现水怪的踪迹,感觉下一刻,就会对上一双可怖的眼睛,可是,等了好几个下一刻,什么也没有。我换了个位置继续寻找,却不想,对上了一张圆润的脸庞。平静不起波澜的水面上,黑色的脸庞,五官清晰明了,我大吃一惊,连连后退,远离小河。我的心里害怕极了,糟了糟了,水怪会不会记住我的长相了。
    “不要怕,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水怪,都是大人编出来吓唬小孩的。”我的身体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这声音,我并不陌生,他,不,是他们,伴随我好久了,常常一言不合就吵架,吵着吵着,还会动手打架。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我任何人,我的身体里住了两个小人,准确来说,是三个小人和一只小鹿。
    起初,只有两个小人,我无法确定第三个小人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某个感受到时间从我的身体里穿梭而过的瞬间,顺带抽走我脑海里仅有的一丝对时间是有形存在的感觉,仿佛是时间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有形的,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就看了一眼手机的功夫,竟然三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带走了我的时间。
    有时,又感觉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漫长到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或者进入某个平行时空,明明发生了许多事情,时间却只过去一点点。后知后觉,我感受到身体里还住着一个掌控我时间的小人,或许他和两个小人同时存在,只是孩童时期,我对时间并没有那么清晰的意识。
    小鹿,没错,就是众所周知,年轻时候,碰到心仪的对象,会在心里砰砰砰乱撞个不停的小鹿,随着年岁的增长,小鹿俨然已经变成了满脸胡茬喜欢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一手摇晃酒杯品味沧桑的老鹿,遇到喜欢的人,他也懒得动弹了,还会清醒地劝阻,就这?就这?你确定?你真的确定?还是再想想吧,一定要考虑考虑再考虑清楚了。除非是面对巨额财富的诱惑,否则,谁来他都不跳了。
    我给三个小人分别起了名字,天使小人、恶魔小人和隙小人,小鹿,额,是老鹿,有时,我叫他财迷、酒鬼。
    “呸,老子至死是三岁零几百个月萌萌哒的鹿。”小鹿,不,老鹿强烈抗议。
    用老鹿的话是,男人至死是少年,那他至死也是那只活蹦乱跳的可爱小鹿,由此,我推断,女人至死是三岁零几百个月的仙女。
    三个小人和老鹿在我的身体里非常活跃,尤其是天使小人和恶魔小人,常常左右我的思绪,令我陷入深深的纠结。
    “喂,小孩,走路看着点,突然冲出来干什么。”我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中年大叔,语气颇为不善,他的电动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我的身旁。
    “河里有水怪。”我下意识地说。
    “哪有什么水怪,走路看着点。”说罢,大叔开着电动车扬长而去,他身后扬起的风带来絮絮叨叨的话语:“这些大人一天天的不好好看着孩子,净教些乱七八糟的让他们到处乱跑,害人害己。”
    这是第一次有大人跟我说,没有水怪。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有几分庆幸,至少,我不用担心我的脸被水怪记住了。
    偶尔,我还是忍不住会想起,河里到底有没有水怪。
    天使小人说,肯定没有。
    恶魔小人说,万一有呢。
    隙小人忙着计算时间,没空理会。
    小鹿跳累了,不想说话。
    世间奥义,非我一己之力可以探得。我只知道,三个小人和小鹿,也是精心设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