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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终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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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出光圈，来到的是一个机场。
机场很小，但是因为没有人，所以大厅显得并不拥挤。
没有人检查他们，没有人阻拦他们。
他们走进了候机厅。
候机厅的落地玻璃从差不多三层楼高的顶部一直拉到地面，可以把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外面的光看起来差不多是下午六七点的样子，夕阳很温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
他们这才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候机厅里，背对着阳光，面对着他们。
那一个人是'老师'。
'老师'看着哈姆四人走来，鼓起了掌。
“恭喜你们，你们到了。”'老师'对着他们说，走上前，递给哈姆四张票。
“这是你们的机票，你们的航班已经在机场等着了。”
'老师'指了指身后，正好有四个登机口。
意思非常明显了。
哈姆把票分给其他三人。
四个人对视，沉默。
然后都憋不住笑起来。
同时憋不住的，还有想要藏起来的泪。
十四率先举起了票：“走了！记得等放寒假的时候来请我吃饭！”
“一定。”哈姆抬抬手。
十四一向不优柔寡断，她转身挥了挥手，向着第一个登机口走去。
哈姆他们没有急着离开，三个人一起坐在候机厅的沙发座上，看着巨大落地玻璃外，十四的飞机起飞，然后消失在天空中。
“我好像打扰你们很久了。”林杰站起来笑着说。
“哪有。”羽毛朝着林杰笑笑。
“从我在地铁站打扰你们开始，我好像就一直赖在你们旁边。”林杰的语气很轻。
但是这种轻不同于一开始那样畏惧与人交流的轻。
是一种释然的轻，一种朋友道再见的轻。
“好像是唉。”哈姆也回想了一下，自从在地铁站林杰跟他和羽毛见面了之后，林杰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是为什么？”哈姆问林杰。
“不知道，可能，不太喜欢他们，我最开始不喜欢说话嘛，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哈姆你浑身散发着摆烂的气息，所以觉得跟着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会舒服得多。”
“那现在呢？”
林杰看了一眼哈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尽在不言中。
“刚刚，也就十几分钟前吧，在沙漏里聊天的时候。”林杰说。
“我想着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突然发现，我好像变了很多。”
林杰指了一下哈姆：“都怪你啊！”
哈姆抿着嘴笑了。
“谢谢。”林杰却又朝着哈姆鞠躬。
“我放寒假比你们大学生晚！”林杰突然说了奇怪的话。
“所以等我一起！再吃饭。”
林杰转身走向第二个登机口。
“拜拜！”羽毛挥着手喊着。
林杰摆摆手，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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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和羽毛中间隔了一个座位。
他们在林杰走之后就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林杰的飞机起飞。
在林杰飞机的呼啸完全消失之后，羽毛静静地往哈姆身边移了一个座位。
然后脑袋靠到了哈姆的肩膀上。
“我们也该走了，不能被他们俩甩下。”哈姆说。
“我知道。”羽毛的声音里全是不舍。
“回去了之后，是晚上，还是白天呢？”羽毛问。
“不知道呢。”哈姆说。
在傍晚的霞光里，两个人静静地等待沉默离开。
“该走了。”哈姆说。
“嗯。”羽毛坐直，看着哈姆。
哈姆站起来，低头看着羽毛。
“再见。”
“明天见？”羽毛歪着脑袋问。
哈姆微笑：“明天见。”
哈姆转身，走向第三个登机口。
他能感觉到羽毛的目送。
哈姆其实心里很不安，他有感觉近了，但是这里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吗？
哈姆不确定。
哈姆不知道自己和羽毛，和林杰十四，在这里分别之后，是不是再也无法凑到一起。
哈姆估摸不清，那句“再见”的重量。
哈姆这时突然开始担心起羽毛来。
如果这里不是最后一站，接下来各自会遇见什么？
林杰和十四已经做出了很多改变，知道了自己的模样，但是羽毛，她最近，才多少卸下伪装。
十四已经迈进了很多，林杰迈进了更多，哈姆自己也是。
可是羽毛才刚刚开始。
哈姆突然想要回头，想要回头去继续护着羽毛，带领羽毛。
想到这里，哈姆停下了脚步。
但是他最终没有回头。
明天见。
他只能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
他抬头走向飞机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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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但是一声高呼从背后传来。
哈姆应声回头，看见羽毛向着自己飞奔过来。
“哈姆！”羽毛喊着。
“哈姆！”羽毛一下扑进了哈姆的怀里，差点把他撞翻。
“你怎么？”哈姆人还有点懵。
“我要跟你一起！”羽毛抬头说。
“他说这是我们的航班，只属于我们的航班，我的航班。
“那去到的肯定是我想要去到的地方。
“那我想要跟你去同一个地方！”羽毛身体有些颤抖，看来是用了很大的决心。
“我要跟你去同一个地方。”她又说了一边，语气不如刚刚那般激动，但是却更加坚定。
哈姆脑子有些乱，他想到了很多，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很多句话在他脑海里闪过。
“我觉得你有一种真实。”
“是你真好。”
“我其实想停下，带着你一起。”
“你也没有那么难搞定嘛。”
“这世界上有太多孤独的人，都害怕迈出第一步。”
“我说了我会带着你一起。”
很多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地铁上，羽毛笑出声，从发间露出来的眼睛。
地铁站，羽毛蹲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笑。
墓地雪山，他一转身，羽毛在他身后紧握着绳子。
长衫花园，羽毛把头埋到他的胸口，左手举起珞珞的笔记本，右手扯住他的衣袖。
玩具洋球海，浴室的水雾里，他们隔着一堵墙背靠背，哈姆给出会一起离开的承诺。
行星旅馆，他在屋顶上握起羽毛的手，两个人纵身一跃飞向太阳。
以及刚刚，他和羽毛坐着，静静地看着十四和林杰的航班起飞。
最终的最终，这些都汇成一个东西。
一个信号，一个答案。
羽毛迈出了那一步。
“可以吗？”羽毛最后问。
哈姆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未来。
“那还用问？”哈姆反问。
哈姆觉得自己的眼里应该也有，因为羽毛的眼里是自己。
“走！起飞！”羽毛高兴地拉着哈姆走上了飞机。
世界开始呼啸。
'老师'一个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看着哈姆和羽毛的飞机起飞。
'老师'动了动手指，关掉了机场所有的灯。
傍晚的阳光照到'老师'身上，让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上去温润了些许。
他转身，走进了第四个登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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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里没有其他人，哈姆带着羽毛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羽毛兴高采烈地看了好一会窗外，最后靠着哈姆的肩膀睡着了。
飞机逐渐平稳，机舱的灯熄了。
哈姆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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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右边的羽毛。
羽毛还在睡着，睡得很安稳。
但是哈姆左边还有一个人。
'老师'
“你还真是厉害啊。”'老师'说，“一开始什么都满不在乎，到了现在，几乎是你一个人在拖着他们走。”
“不，是他们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哈姆摇摇头。
“是吗？”
“是。”
“呵呵。”'老师'轻笑两声，“我来收作业了。”
“有答案了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回去。”
哈姆想了想，看了看身边的羽毛。
“因为这里太冷漠了，太空洞了，我要保有我的情感，我的实感，所以我要回到现实里去。”
哈姆说完看了'老师'一眼：“这是你要的答案吗？”
'老师'却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问你问题，并不代表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如果我已经有了答案，我为什么还要提问呢？”
“不过，”'老师'继续说，“回到时间之内的话，就要失去很多东西，还会受到很多限制，值得吗？”
“比如？”
“一切。”'老师'转向哈姆，“我跟你说过，人类和宇宙的一切都可以被归为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而一旦你回到了时间之中，回到了现实，你不仅会失去这一切，还会失去无尽的生命，时间是个残酷无情的行刑官，祂会剥夺你的生命，最后连存在的痕迹和意义都消失。
“所以这里就是一切，时间会剥夺一切事物的意义，所以只有在这里，在这'时间之外'，一切才是有意义的。”
“驳回，此乃谎言。”哈姆一句话把'老师'噎死。
“其实你自己也是明白的。”哈姆对'老师'说，“所以你才一直想推着我走，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想阻止我了呢？”
“难道，如果我成功了，就代表，就证明，你当初，也是可以离开的吗？”
'老师'沉默了。
许久，'老师'终于开口。
“你还记得吗？羽毛最开始跟你说过，能骗过自己就好了。”
'老师'抬头，看向不知何处。
“我骗了自己，多久了？五千？六千？五千吧，五千年。”
“这趟航班到不了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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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哈姆正拨弄着她的头发。
“醒了？”哈姆柔声问候。
“早上好。”羽毛迷迷糊糊地说。
这次羽毛没有害怕。
“我们到哪里了？”羽毛问着向窗外望去。
“这趟航班不会到达任何地方。”哈姆转述着'老师'的话。
羽毛先是呆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失望，随后又好像是觉得理所当然，微笑了一下。
“'老师'又来找你了？”
“嗯。”
“他人呢？”
“他看你快醒了，到前面商务舱去了。”
“这么贴心吗？”羽毛笑着，往哈姆身上蹭了蹭。
“你一点都不觉得失望吗？”哈姆问。
“什么？”
“回不去了。”
“谁说回不去了？”
“这趟航班不会到达任何地方，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待到永远。”
“才不会呢，哈姆同学肯定会想到办法带我出去的。”羽毛埋着脑袋笑了笑。
羽毛向窗外看了看。
飞机舷窗外的景色很难用言语描述，像是被挤压的人，星球和光线。
“我们出去看看吧。”羽毛说。
“好，哈姆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