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吗,你这消息?”
“担保……可以用我的头皮来做……”
切罗基的议事篝火营地旁,37岁的切罗基大酋长——风语,她的面前正单膝跪着一个斥候打扮、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男子。
他是来禀告关于切罗基部落的宿敌——克里克部落遭受奇克索人袭击一事的。
在听完斥候的承诺后,风语不慌不忙地掐灭手中的烟叶卷、收敛起二郎腿,从木桩上站了起来,在斥候面前稍微踱步俩下,双手互相缠绕上布条:
“刚当上斥候吧你?感觉挺面生的我看着。”
方才忍不住抬头瞻仰风语的斥候赶忙低下头来:
“新人着实的。”
闻言,风语微微颔首:“好,站起来吧那你就。”
斥候起身,却不等他站直了腰板,一股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地从腹部扩散至全身,令他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一只缠绕着布条的拳头嵌入了他的腹部。
——这是风语打的。
直到风语缓缓收回了拳头,斥侯的身体才如梦初醒般地作出本能反应,去捂住被打击的地方、失了力气地瘫了下来,两眼都是委屈的泪。
“为什么——你知道吗?”风语将方才缠上去的布条拆下,又坐回了木桩上。
那斥候还疼得厉害,除了了剧烈喘息,他完全出不了别的声音。
风语也不在意,而是自顾自地捡起刚刚丢掉的烟叶卷,用篝火点燃,抽了一口,然后抱怨般地说道:
“要珍惜生命啊。不就个破担保吗,作为老娘的下手,拿个什么来做啊你的头皮?
“笨死了。”
斥候似乎随时要哭出来,但似乎惧怕着更可怕的东西一般地忍住了眼泪,跪坐着向风语承诺:“不会再犯了…从今以后……”
“……
“唉~走吧你。”风语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斥候慌慌张张地起身,而后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看他那仪态,风语更是感到一阵无力感。纵使她能一拳击碎树干使其倒塌又如何?还不是打不碎切罗基的现状?
特孃的,男人一个个都成了娘娘腔,明明十几年前还不是这样的!咋一代人过去了突然就成这样了呢?现在这还怎么抵御外敌、怎么跟克里克人争夺古土丘人的正统遗产啊?
哦,克里克被奇克索的灰鸢干翻了,那没事了……
但这也不是问题重点,切罗基虽然是个母系氏族,但现在的状况未免太过于阴盛阳衰了,哪有女人下地干活去打仗,男人只负责在家里带娃做家务的道理啊?
更何况娃还是要女人生的!再加上天生的体质差异,这种情况下切罗基部落的女人所承担的甚至比正常父系社会的男人还多上不少。
风语大酋长一直以来都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她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硬的、硬的,跟硬的。结果却没一个有用的。
最大的成果还是那个斥候,尽管方式不对,但好歹能做出那种需要勇气的承诺,勉强算是进步吧……但还是不够啊。
“啧……”风语大酋长咋了咋舌。不论她如何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性格鲁莽的她却怎么也想不出任何能令自己信服的方法了。
正当她感到头越来越疼的时候,她的身旁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啼鸣声。她一惊,当即清醒了过来,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哇哇大哭的婴儿被捧在一双枯老的双手中,正胡乱挣扎着。
“大酋长,您前些日子收养的这个孩子想妈妈了。”双手的主人说道。
“!”
风语连忙接过了这个还没赐名的孩子,搂进怀里,勉强安抚住了她。随即瞪了那名把孩子递给自己的老人,咬着牙低声质问道:
“明知这孩子需要怀抱的你,为何却不自主满足她?
“——上任大酋长:天际杏?!”
天际杏的脸上一直都带着慈祥的微笑。听到风语的质问,她缓缓展开怀抱,露出骨瘦嶙峋的两侧肋骨和干瘪的裹胸布,接着伸出右手轻抚自己的左胸脯:
“因为这里的温度燃烧殆尽了,冷。”
话音刚落,风语面前的篝火就因为没有新添柴火而熄灭了。风语怀中刚安静下来的孩子马上就被冻得哇哇大哭。
“……”
风语有些呆愣愣地盯着天际杏看了两秒,对于她的理由自己是无话可说。
随着怀中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风语也顾不上别的了。一边轻轻拍打孩子的背,一边对着天际杏轻喝道:
“还愣着干嘛?快把火点上!”
刚刚腰板挺得老直了的天际杏立马佝偻下腰来:
“哎呀,老了不中用啊,我去叫年轻人来吧。”
“那就快点去啊!!!”
“哎呀好嘛好嘛,干嘛这么急嘛~”天际杏慢悠悠地背过身子要走,刚踏出没几步,又转过头来:
“大酋长,好像你直接抱着孩子去找年轻人更快吧。”
风语给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给整毛了,猛然暴起,一记飞踢踹在她的臀上,顺势落地,向聚落处奔去。
“哎呀呀呀……”被踹飞几米远的天际杏慢悠悠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中的慈祥却丝毫未散:
“比以前更有活力了呢,真好啊。”
她的眼中流露出不明所以的怀念之情……
……
21世纪的切罗基部落所在的地方,为美国北卡州的大雾山东南方,四周环山、遍地林野,更细致一点的说法是——北卡州大雾山国家公园的南大门……
……大概。
但总而言之,哪怕有风狼这个实打实的切罗基人,想要从卡霍基亚直达切罗基还真是废了神子一行人不少的功夫。
——谁能想到,16世纪的切罗基人也还居住在这里呢?
这深山老林的…风狼这路带得还给大家带迷路了……
“哎呀真歹势啦…我其实也已经有几年没回家了啦…所以有点认不清路……”风狼尴尬地笑着挠了几下后脑勺,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然而弯月并没有被她迷惑到:“这就是你把咱们带到海边的理由?!!”他面目狰狞地瞪着风狼,揪着她的衣领不放手。
此时此刻,神子一行人正位于一处海滩上。
璀璨金沙遍地,白浪拥岸、徒留海沫相续碎裂——显然今天很适合戏水。
“算了算了,”神子开始和稀泥,“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有谁想跟我一起准备今天中午的食材吗?”
弯月皱着眉头,双手照着虎子的方向就是一摊。却不等他说什么,就发现原本被绑在手拉车上的虎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松了绑,此刻正和风狼一起乖乖蹲在神子身边看她挖出一只扇贝……
“你们……!”
弯月一时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上前来到大家身边。看他这走起路来的架势有些咄咄逼人,想来也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斥责一番大家的不务正业。
一小时以后……
“我终于挖到啦!螃蟹!!!”全身沙尘的弯月高举着左手紧抓着一只小螃蟹,泪流满面。
一旁的神子与风狼纷纷鼓掌:“真是恭喜,这么辛苦地逮着吃了可惜,不如我们拿来当宠物养吧。”
“开什么玩笑啊?!”
弯月勃然大怒,跟捂着宝贝似的将那只小巧的螃蟹捂进自己的怀里:
“这可是我重要的午餐啊!”
“可是弯月啊,”风狼侧过身子,让弯月看到了她身后一片狼藉的海滩,“虎子他已经疯挖了13个大坑,抓了76颗扇贝、21只螃蟹、6只章鱼……已经够我们大家吃了。”
原先一路上都像个木头人一样的虎子,此刻正发癫般地四处挖坑,有时候能一次带出大把大把的扇贝。看来他是很喜欢这个“游戏”。
只听弯月冷哼一声:
“哼,我发过誓,绝不碰你们这些置虎子的精神安危不顾、还要利用他来达成一己私欲的家伙,任何一点施舍!”
“哎呀……不是都说了已经要到午饭时间了嘛,不论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还是怎么样,我们现在不都是要准备食材了嘛。慌也没用啊。”
神子将他的一只手捧在手里、安抚着他,试图跟他讲道理。
然后就听弯月一声大喝:
“我看你就是不想早点到切罗基给虎子治好病,好让你在这野外多玩几天!”
“我特么……”神子又双叒叕差点被气晕。
要说她想不想多在外边待几天,那肯定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毕竟操劳过度了一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了,那肯定会有希望多休息一会儿的想法。
但你要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那就是在侮辱她的人格了。
被弯月这么一呛,神子的脸色也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愠怒的一面。
并不狰狞,但却莫名地令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弯月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风狼下意识地掏出了自己腰间备用的手斧;就连那边挖扇贝挖得正开心的虎子都不禁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只是这一幕,持续了不到3秒钟就结束了。
神子收回了怒颜,讪笑着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令人头疼。
“虽然我不太能接受你的想法,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多多加油吧。”
说着,神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转身找了一棵树下冥想去了。留下他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
饭点时间很快就到了。
在迅速调节好心态的神子的指导下,风狼很快就搭建好了几个石板烤架,准备做石板烧海鲜。
不过光有海鲜吃可不够,所以神子早早地就安排虎子去附近摘水果。这个家伙似乎也是太久没运动所以很亢奋,刚挖了不少大坑找海鲜,现在转头去爬树,连气都不带喘一下。
于是很快就带回来大量的果实。
今天的午餐比前几天丰盛不少,有荤有素。
“弯月,过来吃饭。”神子一边主持着烧烤一边冲着大老远的弯月招了招手。
弯月扭头看去,看着那石板烧烧的吱吱作响的各类生猛海鲜,不禁咽了咽口水。
而后却“哼”了一声,继续尝试自己依葫芦画瓢地搭建石板烤架。
“这家伙平常虽然说话很冲人,但真的是很努力啊。”坐在神子身旁的风狼望着他,不禁感慨着。
“嗯,我也是非常欣赏他这自强一面,才带他走的。”神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风狼又看了看在狼吞虎咽着进食的虎子,忽然想笑,却紧接着一股忧郁涌上心头:
“神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明明很有信心却最后带大家迷了路”,你是在自卑这个吗?”神子拿起一颗蓝莓,说道。
“呣……大概吧。”风狼也说不清楚。
但她却发现神子摇了摇头,似乎否定了她自己方才的说法:
“你的错误仅在于这里,比我所犯下的错误要小多了。你不必给自己如此大的心理压力。”
“诶?”风狼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听神子将蓝莓吃下,而后徐徐道来:
“起初,我尝试自己来解决这个我所不精通的事件,却白白浪费了1年的时间,把我们两个整得精疲力竭,还耽误了我们很多本该做的事。这是我最大的错误。”
最近的这一年,神子本来是打算提升卡霍基亚科技树水平的。却最后只能在文化方面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她心底是很自责的。
“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犯下如此大错而止步不前。我已经因为固步自封导致了这份大错,那就更不能再犯了!”
说着,神子用自制的刀叉切下一条章鱼触须,喂到虎子的嘴边。
虎子的目光还是那般呆滞,却在看到这条鱿鱼须是被一根叉子插住的时候,停下了要猛咬一口的举动,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叼下了。
“所以风狼,”完成投喂的神子收起了刀叉,又看向了风狼,“不要太过着迷于自责了。让我们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歇息歇息,而后继续弥补过错便好。”
一番开导,风狼可算是走出心理阴影了。她笑得很开心、很纯真。只是在她刚要点头赞许的时候——
“Ohhhhhhhhhhh!!!我成功啦!!!!”
只见弯月那边终于搭建好了石板烤架,点起了篝火,烧烤起他今天逮着的唯一海鲜小螃蟹。
神子风狼俩人相视一笑,而后纷纷冲着弯月那边鼓掌:
“哇哦,了不起,搭得好好看喔!”
“螃蟹好香喔,我光是闻到味就饱咯!”
就连一旁的虎子都在鼓掌起哄。
明明在挨夸的弯月涨红了脸:“可恶,不许笑!”
却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哄笑……
……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这和谐的一幕永远持续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