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真舞乱刀谭 > 真舞乱刀谭 第零卷 陌路的开端一
    “什么时候我们才有不被人欺负的一天?”
    一个皮肤在同龄人中显得白皙的男童抬头问着另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光彩,不知是怎的,皮肤白皙的男童朝着一座土坯房呆呆看了很久,门廊上干干净净,只有断掉的扁担横尸在地上。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不会再让别人看扁我……还有你。”
    皮肤黝黑的青年把双手搭在男童肩上。
    “因为我们是亲生的兄弟,不是吗?”
    ……
    张升再次从梦中醒来,但这次已经不是那残忍画面,而是儿时的记忆,涔涔的泪水沾湿了枕头,两道显赫的泪痕从眼角划过,汇聚成一滴又一滴。
    “你哭了。”
    幽幽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细语。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就平复心情,擦干脸上的泪珠。
    “那又怎样?”
    他忽然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你不觉得那样的行为很软弱吗?我不需要懦夫和残废。”
    那幽幽的声音又响起,这次明显带着一些情绪色彩。
    “你不过是鬼魂一样的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张升忽然隔空大呼小叫,惊动了门外的青年。青年也毫不顾忌地打开门,静静地看着张升表演。
    “就凭你这句话,我到要看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幽幽的声音四面八方地传来,好像墙中藏着什么似的,空间中的一切都像是被塞入了异物一般。
    “桀桀,好戏开场了。”
    青年好似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般,在一旁看着所谓好戏的开场,意犹未尽,发出一些奇怪的嘟囔声。
    空气中充满奇怪的气氛,只见张升从床上坐起后一直盯着某个角落看着,甚至出了神,毫无意识到周围的任何变化。他瞳孔放大的同时,那状态就好似一个严重精神病患那般呆若木鸡。
    青年预料到事出蹊跷,但仍在旁边观看,迟迟未做行动,好似在观察着张升与声音的博弈,他没有听到两者心声的能力却能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于是袖手旁观的法子才不会让自己套进两者圈子之中。
    张升预感心惊肉跳,但不一会平静下来,他动了动手,知道自己还能动弹,于是掀起被子就从小床上下来。
    他刚刚穿完鞋抬头一看,那青年正在门框旁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多日的相处,他早已见怪不怪,随着青年的目光,张升与他擦肩而过却不闻不问,好像当他不存在一般。
    但刚走出房门,迟迟不见那青年说话甚至动弹,一般的情况也不会发生出乎意料的事,青年的起居比自己更为严谨,在他眼中青年不过是一个喜欢强迫自己的去做一些事的人,于是从日常的交流之中熟悉了规律后也就慢慢对青年一些不讨喜的所作所为麻木不仁。
    如今张升发觉青年不会移步至后方,反而一直愣在了原地。
    就算有例外也不会这么巧,张升太了解青年的起居了,这几天也休息足够,并不会有这样的种种异常行为。
    “为什么他都不说一句话?”
    张升本不想转身,因为之前这么干的时候自己还是初来乍到的那个病秧子,只要一回头便遭到某些让人感到不适的眼神,这种眼神让自己对“人在后头跟,就要回头”的规律产生了厌恶。
    但是那种未知一直在骚动着,如果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
    “我不能回头!”
    “我一旦回头不就看到他的脸了?”
    “没事的,不过和平常一样。”
    张升心里安慰自己,但仍在蠢蠢欲动着,背后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是更多的问题。
    “不,我已经全部知道了。”
    青年还是默不作声,即使张升走出门后依旧没有任何行动,悄无声息的,好似没有呼吸似的。
    “怎么,我没听到呼吸声。”
    “我一定要回头看看。”
    张升疑心极其重,要是青年敢不和盘托出他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几天若是反过来调教,让他和自己角色互换,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往后瞄了一下,门框旁的青年已经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张升眨了一下眼睛,拥挤狭小的房间顿时豁然开朗,那是一片稻田和土路交错的景象,几座瓦房静静地坐落在地平线上,四面环绕翠色的山,一段连着一段,树荫之下,忽然几个孩子围绕在自己的周围,对自己骂骂咧咧起来。
    “张小狗,怎么不还手啊?你那个哥总有不在的时候吧。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你我都别想好过!”
    那其中一个态度恶劣的孩子,把黄色的拖鞋脱下,用力朝张升扇下,“啪”的一声,几人便同时一起招呼而上,拳打脚踹,把张升的背踩得满是污渍和泥土。
    张升蹲在地上不一会便支撑不住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任由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上下其手。
    抱头痛哭的他独自抗着毒打一般的攻势,几个孩子显得神气无比,顿感满意的同时断断续续轮流对他进行一系列的侮辱,从抓头发到扔石头,用尽了力气就轮流休息,等舒服了再继续,持续整整十分钟。
    张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很想逃跑但是那几个孩子还会报团把他拦在原地,像一张无形的网,每次当他找到机会都不敢轻易放过,几个老人远远看见不加阻止反而默许地看着,静默地看着。
    一旦露出那渴望被救的眼神,他们便避开,若无其事地撇过一边。
    绝望和麻木一同袭来,张升终于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小狗要哭咯。”
    “哈哈哈。”
    “蠢狗,还敢惹老子,我弄死你!”
    张升原本不敢反抗,但当他想反抗的时候就会被直接压得死死的,没有喘息的机会。
    “哥哥……”
    张升喃喃自语,神情恍惚地在角落抽泣着,声音小得周围几个孩子都无法听到任何一个字。
    张猛不在,几个孩子就合起来欺辱张升。
    于是他再也忍不了了,从地上忽然站起,几个小孩因为揍得累了,没反应过来。张升先冲上前,用拳头招呼在那个最凶的孩子小肚上,邦邦几圈,揍得那小孩口吐胃中酸水,再一脚招呼在他的二弟上,接着整个人就像被掀翻一样飞出半米远,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裆部嗷嗷叫着。
    几个小孩不敢想象张升还能撑到现在而且力量比他们疲劳之前的状态还要大,张升的反应速度其实非常快,瘦小的身躯虽然没有过多的肌肉支撑,但是经常跑步上学,在农田里健步如飞,加上农活也干了不少,体质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强上一些。那几个小孩不喜欢做农活又好吃懒做,父母独爱家中男孩,从头到尾的溺爱让他们对做农活这些事毫不关心,毕竟他们还要上学,父母可不敢怠慢。张升亦不同,他不仅要照顾方方面面,还要与自己的哥哥相依为命,共同分担家庭事务。
    朝着几个孩子招呼着拳头,那其中一个踉跄着倒在地上但不知为何居然还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喊痛起来。另外一个也依葫芦画瓢,也自己跌在地上喊疼。寥寥几个察觉到了蹊跷也一并退远,在一边迟迟未动。
    张升感到脱力,也不敢再做剧烈活动。
    那远远看着的老人也忽然站起来,但不敢想象的是那老人走过一个中年男人的旁边用方言说了几句什么话,那中年男人听完立刻指着张升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敢乱打人?”
    “我……”
    张升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从这可恶的死循环中脱离,他就赶紧颤颤巍巍地跑开,消失在那几个小孩的视野中,那男人在追赶他的途中还打断了一个扁担。
    他虽然感到委屈,但是自己打了人,理所当然也要受到惩罚,一直以来那几个小孩不仅从不悔改,还变本加厉地继续着他们的恶劣行径。那群大人一叶障目,从不把自己当做一般小孩看,从来都把自己的家庭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升终于回到了家,母亲不在家,自己处理好伤口以后把衣服都洗干净,破掉的地方稍微缝缝补补,掩盖住自己打架的事实,因为张升从来都是母亲的乖儿子,绝不能让母亲担心。
    他一边抽泣着一边缝补着衣服,一段午间时光就这样过去,不知不觉中,母亲已经来到了张升的身边。
    “升,你跟我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服气,但是当他的头在那些个孩子的父母面前低下时,所有的自尊荡然无存,连一点都没有剩下。
    “你看看你家小孩干的好事。”
    那人指着小孩的膝盖,那人指着小孩的头,脸,身上一处擦伤的地方……
    张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背上多处淤伤,还有些类似脑震荡的后遗症状,他迷糊了,自己怎么会是伤害别人的人,就连自保都是犯罪吗?
    “呜呜……嘻嘻……”
    那些孩子多数都假哭,假疼,反倒是等他神气地让张升感受挫败感后便嘲笑着那狼狈模样的张升。
    “略略略,张小狗,蠢狗!”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也知道这些孩子干了一些多么让人作呕的事,反倒是自己无能为力,就像没妈没爸的野狗。
    “对啊,我没有爸爸。”
    “是不是就凭我没有爸爸,才来欺负我!”
    张升一遍一遍地自问道,他的母亲都为了补偿一些东西给那几个孩子的家长息事宁人,那几个人居然还不知分寸地拼命把“人情世故”演绎得生动活泼,原本就艰苦的生活如此一来就变得更加辛苦。
    村里的老人都议论着两个男孩的母亲,说一个寡妇要不是在外边偷男人怎么会被抛弃。张姓的宗族更加也不闻不问,抛弃了母子三人。
    谣言和艰辛的生活一遍一遍地摧残着母子三人,张猛作为老大最受恶言相向,独自一人抗着更加残忍的生活,母亲则把自己仅存的爱全部给了兄弟二人,作为弟弟的张升也想着争气一些,好好学习,让家人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但这个世界,或者是这样的环境,即使努力的活着,也不一定会迎来美好的生活……
    于是在张猛捡到妖刀的那一刻,所有希望都全部破灭了。
    现实多么残酷,一个人终究会支棱破碎,重新组成后,也许就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了。
    “我们兄弟要相依为命啊。”
    张猛的话让张升如梦初醒一般,一下子的过去画面就逐渐淡化跳转至另一种场景。
    张升在地上坐着俯卧撑,背上横肉和淤青交杂着,长时间的训练让他汗如雨滴,虽然环境很恶劣,只有空旷的废弃厂房能够躲避警察的追踪,迫不得已,为了寻求自保的办法,只能把自己磨炼得更加坚韧。
    拉着筋脉,锻炼肌肉,一遍又一遍,从一根铁架台,到废弃的阶梯,无所不用其极,所谓的健身器材都是废料废铁组合而成的不可名状的物体。
    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群无知儿童的嘲笑声以及闪现着一张张受害者的面孔,混乱的心情强迫着他不断变得更加强大,使自己更能承受当下的一切苦难。
    “熬过这些年,就出人头地了。”
    他对自己说的话像是麻痹自己的毒药一般,不断服下,积累了大量的杂乱情感之下需要麻木的头脑,对待世界的不公。
    “如果哥哥没动手那该多好...”
    跟随着过去一去不复返的还有他的懦弱。
    “我阻止不了他,我应该阻止他才对。都怪我太软弱了。”
    张升嘴里说着一切责任都归于自己的话,还有把一切责任都承担在自己的身上。但一个人总没有办法消化那么多让人无法接受的苦难,这或许是劫数又或者是一段离理想还远的距离,只是走偏了更多,离理想越来越远。
    思绪比磨砺要更多一些苦痛,最后的一松懈,整副身体瘫软地趴在了地上,与灰尘来了个亲密拥抱,污渍像外衣一般附着在他裸着的上半身,滴下的汗液浑浊不清,犹如沾满泥水一样污秽不堪。
    长时间进行剧烈的运动让自己的身体十分吃不消,这般下去导致后来的普通地支撑起身体的力气也几乎没有。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终极目标,为了不让自己受欺负,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奋斗着。
    张升绝对有这个资格。
    “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浊的粉尘空气,细小的颗粒物在他的肺里来回游走,一阵阵刺鼻的气味呛得他连续咳嗽。但立刻调整好呼吸,坚持继续进行一系列的锻炼,心里已经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麻木,不再在乎任何负面状态下的后果,反而愈战愈勇,整个身体扑腾起来,像是还有余力一般。
    “吼……吼”
    低吼声阵阵,他的眼皮止不住地颤抖,接连着的四肢也发抖打颤,在一阵痉挛过后,他再次倒在了地上,但这次情况糟糕得多,已经不省人事。
    在一阵嘟囔后彻底昏死过去的张升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抱起,轻轻放在了一处软而舒坦的地方。
    一个黑影把葡萄糖打入他的身体,细细的针管在尝试插入静脉的时候扎错了几次,不熟悉人体构造却又知道该如何救助一个脱力的人,在尝试多次后一切才走入了正轨。
    “呜……”
    颤抖的呜咽从张升的喉咙里发出,黑影打开自己的臂膀,将张升整个搂入怀中。
    “是谁呢?”
    张升在沉静的黑夜中疑问道,那一张张网状般的记忆充盈着彩色的虹光,如同玻璃一般闪烁着。越是珍贵越会发亮,那最亮的一道,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美好明天。
    “这不可能。”
    他看不出那和自己的记忆有何不同,但是虚幻而不切现实的感觉让他不断产生着疑问,正如茫茫的夜色中行走的路人,当光芒的来临推迟之后,无法看到前进的使命多么磨人痛苦,以至于最后完全放弃了目标。
    “这是未来?还是真实的……”
    他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乡之中,那里没有多余的杀戮和恐惧,没有众人的鄙视和嘲讽,只有所有人都相亲相爱的美好时刻。
    在那里,所有人都敞开心扉面相对方,不再遮掩,内心也不再有阴霾,笑脸相迎,和蔼可亲,相互的关系比亲人更胜,相互的理解比自己更胜。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在普天之下一片生机盎然的情景。
    张升沦陷了,那是他的理想,那里的人们尝试告诉他,只要稍微抛去一些“曾经的”人性,抛去一些“所谓的”懦弱,完成“大计”,所有“家人”都会将张升纳入“大家庭”之中,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代价,这样的生活并非难事。
    “是啊,未来是自己创造的,幸福也要依靠自己去争取!”
    他豁然开朗,眉笑眼开,脸上再也不曾多出阴霾,好像曾经那阳光的少年一般。
    他的哥哥也在等他,在那美丽的理想乡之中,在稻田之中,在翠绿的环山之中,在烟雾缭绕的山峦之中。大山回想着“欢迎”的声音,天地一片共鸣,所有的事物都向着张升说出更多美好的夙愿:“杀戮,继续杀戮。”
    群山从幽幽泉水之中诞生了一把“实现梦想”之刃。
    张升慢慢走近,心里止不住激动起来,“快了,只要继续杀戮。我就可以回到美好的生活,迎接美好的未来,”他喃喃道。
    “实现梦想的刀!”
    所有人欢呼起来,开始以特殊的姿势像是朝拜着那举起刀的张升。
    他大声呼唤着,面带微笑,像是朝着天祈祷着……
    “这就是实现理想之刃——神饲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