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柳暗花明>>>
由地上的百草枯溶液，推测凶手衣服上沾染了百草枯。侦探公司成员决定让疑凶们都接受身上衣物检查。然而，只有唐文星二话不说脱下来衣服。其他人都碍于自尊，不肯配合。与此同时，林卞竹一直在怀疑斐跃迁在包庇唐文星，一场恶战一触待发。
“好了，好了，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信任彼此的。不然凶手可要看笑话了。”方枫用平稳的语调说道。他这个老好人诺诺地出来主持公道，说的话还是起点一时的作用的，勉强能粉饰太平。
林卞竹再怎么小心眼，也该消停一会了，不然就有点不合群了。
“大家都是期望案件能顺利进展，是吧？谁都不想搅黄这一切的，对吧？”方枫宽厚的声线，不紧不慢、充满人性温情的话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点头认同，方枫温和地笑道：“那就麻烦在场剩下的疑凶接受下衣服检查，这么做肯定能帮助我们快一步找出真凶。”
方枫秀了一波抛砖引玉，话题又重新回到那个叫人难堪的检查了。女员工们纷纷退避，窃窃私语，不肯正面回应这种涉及个人隐私和自尊的问题。场面一度尴尬到极点。
方枫只企盼他们能够配合。毕竟，检查这种事，他们没有权力这么做，就算必须这么做，也只能婉言劝告，总不能强制执行。如果他们不配合，那方枫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两分钟后，何静走进了大家的视野，毫不拖泥带水地问：“去哪里检查？”
她似一位英姿飒爽的铁娘子，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让人刮目相看的壮举。
何静这一带头，那个人群里最不起眼的姜雪小姑娘也挺身而出。姜雪似乎早就不排斥这种要求，只是一直攒不出勇气做那一只出头鸟。对于一个十六岁刚走出象牙塔的女孩来说，配合一下检查身上的衣物，这似乎算不上什么难堪的事，毕竟她没有那些成熟女人对这个复杂诡秘的世界的阴暗想法。
“行了，就看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季希音也扭扭捏捏地迈出一步，并阴阳怪气说。
“确实，我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年轻气盛的莘桐也义正言辞地响亮发言。
好吧，女员工们都陆续接受这种奇怪的要求，在斐跃迁的协助下，在洗手间内一丝不苟地配合了。高经理居然是最后一个接受检查的，而且他是迫于众人齐心的压力，不情愿地走出来的，还特别要求要像其他女士一样由同姓别人员进洗手间单独检查。
值得注意的是，洗手间里，方枫在高宇飞西装内袋里搜出了一盒用了一半的避孕套。但是方枫毕竟还是老实，没那么刺头，他什么也没说，放了回去，对此也保持缄默。
方枫检查完了最后一个疑凶，对众人深深一鞠躬表示感激：“谢谢各位的配合，相信我们很快就有答案了。”
“不。我可什么也没找到。”斐跃迁迎头给方枫泼了冷水，脸色严峻，“大家身上都没有百草枯溶液。”
“怎么会？”
结果让众人脸上都浮现了不甘和惊异。
“你找仔细了吗？按照邹拓教的方法检查了吗？”林卞竹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怀疑斐的能力，在观察力这一块，斐在探案的很多时候就已经显现出了卓越。
林卞竹敏锐地捋清接下来的思路，道：
“那么远的地上都溅到了，衣服上怎么能避免呢？难道是棉纱手套挡住了溅出的百草枯溶液？”
“棉纱手套能这么好用吗？”何芮不经意这么一说，倒是挺值得考究。听到何芮这么说，邹拓眼睛忽然一亮，他又一个人偷偷摸摸地离开了人群，去找那副绵纱手套。
“怎么可能好用？”这边曹淑芬再一次扯大了嗓门，乍乍呼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嚷嚷：“要不是为了保护双手，谁爱用这碍手碍脚的东西！搬起货来多不方便，时间长了还渗汗，很容易滑手的！”
“芬姐，那是你自个用不习惯吧。”季希音兰花指一翘，说话总是绵里藏针，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这是你曹淑芬自己的能力问题，和手套没关系。
曹淑芬再糊涂好歹也有几十岁的阅历了，琢磨了一下就觉出了暗中的讽意，顿时躁怒不爽，非要争执个明白：“那季希音你倒是说说，谁就用习惯了？”
店长徐谦习惯性替下属们指点迷津，于是他下意识接道：“何静姐就能用得很习惯。”
“哦。”
众人不自觉向何静看过去，各有所思。看似最为冷静的何静又说了很重要的一番话：“你们(指侦探公司成员和邹法医)来了以后，我们所有在场员工都没有离开过商场半步，都是聚在一起吃盒饭、休息，中途也没有人更换衣服。监控可以证明。恐怕只有唐总，和这位女侦探离开过这里。”何静说到“唐总”、“女侦探”，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没错。”林卞竹隼厉的眼神穿过众人，如长矛刺向斐跃迁，紧接着他越过重重人围，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斐的肩膀：“我们怎么能忽略另一种可能：唐文星利用外出吃烤肉的时候，脱去了那一件沾了百草枯的衣服呢？而陪同的人她没有发现这一点，或者是在故意隐瞒这一点？”
唐俊卿第一个坐不住了，冲上去揪住了林卞竹的领口：“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只怀疑我哥一个人？！”
斐跃迁感觉到林卞竹对自己赤裸裸的怀疑，以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怒不可遏，颤抖着声音：“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他今天就只穿了一件衬衣。”
“真的吗？”林卞竹靠近斐一步，眉头蹙得发紧，那审视的眼光比他的话语更显得咄咄逼人。
“我对唐文星完全没有私人感情，我和他在烤肉店，我一直在努力跟他聊有关工作的事！”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的理智没有受到他的言行一点点的影响？”林卞竹那从狭长单眼皮里挤出的精光，落在谁身上，都会叫人喘不过气来。冥冥中，他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别人的任何心思，只差他一语说破，怎能不让人忌惮。
斐跃迁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林，但是嘴皮子却在犹豫地扯，半晌她才说：“没错。我是有点糊涂了，才会让他一个人去上厕所。但是我受到影响，完全不是因为他那个人，而是因为他做的那种事！”
“什么事？”
“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斐跃迁侧开脸，脸上泛出少女的红晕。令她难以启齿的那种事指的就是唐文星借着聊天频频向她表示好感。
林卞竹真难想象，居然还有让这位女壮士难以启齿的事。
林卞竹的赌气，是光明正大地表现在脸上了，但他赌气的意图着实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只见他反手指向楼梯，口气带着嘲讽：“好啊。要不去楼下那个唯一没有监控的杂物间，跟我一个人细说？”
“好！”斐跃迁怎甘迁就，信步朝楼梯方向走。
两个暴怒负气的人，能好好沟通吗？方枫有些隐隐的担心：他们两个会不会在杂物间里扭打起来？斐跃迁可是一个骨子里就争强好胜的女人啊，她不会轻易示弱的。
楼下，林卞竹把那块轻薄的门板勉强关上，残破的灯影在水泥墙上抖动。他站在倾斜的天花板高处，俯视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斐，他待灯泡不再咿咿呀呀地摇曳影响视线，才说：“我虽然不确定唐文星不是凶手，但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一个可以在第一次见面就投怀送抱的人。”
斐跃迁长舒了一口气，事情果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林卞竹从没让她失望过，他总是有很多充满魅惑的感性想法，在每次看起来快要失控的时候，他却从来都不会被这些感情左右，甚至能将它们为己所用。
“真庆幸我也没看错你——你总是什么都了解，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早在跟踪那次我们就已经互相领教过了。”
斐跃迁放下了戒备，把一只腿随意搭在墙上，托胸，问：“所以，你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和我说些什么？”
“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
“什么？说明白点？”斐跃迁有时候真不喜欢林卞竹那谜语人般的话风。他的思维确实很有深度，直指要领，但是他的语言系统为什么不能跟着更新一下呢。
两个人的严峻程度，就好像两位高深莫测的谋士在无人境屏息谈论着国家的要事。
“嗯，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大家衣服上都没有百草枯，可地上却有。说明凶手在短时间内用纱手套捂住了飞溅的百草枯。能如此恰当地使用纱手套的人应该不多。凶手甚至可以很利索，以至于不出汗。纱手套虽然可以有效保护手，但戴上以后，灵活性当然是不如不戴，一般使用的人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适应才能找到较舒适的手感，才可以比较自如地使用。”
“所以唐文星可以排除，他身为店总虽然偶尔会做做样子、亲力亲为一下，但是他不常接触这些，最多只在缺人的时候搭把手。他的手，连一块茧子都没有，比大部分女人的手还要漂亮。”斐跃迁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说，因为她早就在烤肉餐厅被唐文星借着看手相的名义，零距离接触过彼此的手了。
“高经理人如其名高高在上，从不参与一线工作。共事这么多年，能不能做重活还是个谁都无法回答的谜团，所以他就更不应该是了。”
“季希音平日负责服务台接待，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娇小，抬几十斤的米都费时费劲，怎么可能做得来重活。”
“曹阿姨虽然体型较胖，可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连用电常识都不清楚，做事也总是马虎大意，她也自曝了她不会用手套。”林卞竹若有所思，“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一切的发生明明非常仓促，不稳定因素非常多，凶手还能把它处理得这么谨慎妥当，表示着凶手的动手能力极强，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功效。”
斐跃迁谨慎地又想了想，说：“所以排除下来，就是何静吗？就不可能是其他人一直以来在故意隐藏能力吗？让我做点合理的假设：季希音或许是仗着有点姿色有人疼爱，不愿碰那些重活而已呢？曹淑芬或许是扮猪吃老虎的大智若愚者呢？高经理或许只是为了端好他万年的臭架子，假装自己不会做重活呢？唐文星，也许是在国外的时候得到过体能训练，只是后来转为脑力工作者，慢慢少接触这些东西了呢？姜雪也许有人格分裂？一个是过于善良的姜雪，一个是想保护善良姜雪的强势姜雪？”
斐跃迁语速飞快，言辞闪烁，林卞竹差点没适应过来。
“姜雪不是一直在收银台吗？”
“不好意思，忘了。”
“你说的这些，只能让我断定……”林卞竹一本正经地停顿了一下，“你想象力挺丰富。目前来看，凶手就是何静。你有没有留意到，她一直在误导我们的思路。”
斐跃迁顺着林提供的思路细细思索，马上找到了疑点：“刚刚我们说到绵纱手套的使用，她就急着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他们这些员工每天共事朝夕相处，互相提供的信息应该作不了假，是可以相信的。”
“这仅是你们的推测，连线索都算不上，”邹拓说着，没有经过允许就推开了杂物间的门，冒了出来，他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插入两人间的谈话：“你们打算就这样跟警方交差吗？实质性的证据在哪里？我想警察是高估你们了。我现在也好奇你们前几个案子是怎么破的。”
林卞竹往前一步，犀利回辩：“邹法医。我们的大学专业本来就不是这个，当然是不如你这个专业人士了。”
“不过我们总会有策略的。”
看到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口吻，邹拓有些为自己的轻视而心虚，道：“我们？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友尽了。刚刚吵得那么激烈的不是你们两吗？是我记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