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真情(上)>>>
(接上)
“呵呵。”斐跃迁和林卞竹不约而同发出了一阵笑声，给邹拓的感觉就仿佛在瞒着邹拓密谋一场不为人知的风波。
邹拓为此感到敬畏，不寒而栗之后，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线索没告知，悻悻说道：
“额，告诉你们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吧。我刚刚重新更仔细地观测了一下棉纱手套，其中右边那只，不仅有大量的百草枯容液，甚至有少量轻微地渗透进了手套内部——这应该需要点握力。那么就可以肯定溶液并没有洒到衣服上而是被手套有效阻隔了这一说。但是渗透程度甚微，根本不足以判断出凶手的手有没有接触到渗进手套内部的溶液。
“所以，咳咳，如果你们坚持认定凶手就是何静的话，不妨指望看一下她的手有没有接触百草枯容液后会出现的接触性皮炎。但结果很可能像刮彩票一样让你们希望落空。”
邹拓一波三折的叙述，隔岸观火的态度，差点让斐跃迁想原地揍他一顿。林卞竹却从这番话里找到了方向，急忙问斐：
“你刚刚才帮何静检查身上衣物，你近距离接触过何静，你有留意到她手部有什么细节吗？”林卞竹之所以敢这么问，就猜到斐跃迁肯定能回答上来，她那较真劲，总能令她对一切事物有入木三分的洞见。
斐跃迁化身人肉照相机，闭眼回溯，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的手除了有几处老茧，还要几道开裂的伤口，其他都很正常，没有接触性皮炎。”
“那她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良反应？”
“她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接触了百草枯容液后的症状。不过，她眼睛好像倒是有点问题。”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都没看出来？”邹拓略有不安地变换站姿，向斐投去傲慢的眼神。作为法医，医学方面的知识自然不可或缺，邹拓感觉自己被斐当面挑衅似的。
“她眨眼的频率比别人高一些。我在帮她检查衣物时，她还一直在躲避我手电筒的光。最重要的是，他们员工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眨眼睛，似乎非常难受，可她吃完饭怎么不闭上眼睛午休一下呢？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毕竟邹法医都没发现异常。”
“她为什么不午休？”邹拓发笑，伺机调侃两句，“你不也不午休吗？他们吃饭，你就在楼上监控室一动不动看他们，饭也不吃。”
气氛变得有些轻松，林卞竹却突然严肃起来：“我敢肯定她戴了隐形眼镜，今天，或者不止今天。”
“那她为什么不在午休的时候摘下来，好好睡一觉呢。”
“因为何静跟我们一样知道，她投毒的小失误，导致溶液有可能已经渗透了手套，接触了自己的手上皮肤。所以极为谨慎的她不敢用右手摘隐形眼镜，以免出现意外。“
”她可以用左手戴啊，如果她是左撇子或双撇子。“
”你监控看她吃饭持筷子是右手，握住振动的溶液容器也是右手，应该可以看出她就是个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右撇子。“
”那她的眼疾，也许就和佩戴隐形眼镜有关了。从早上八点开业，她是营业员，要七点上班，到吃饭时间，将近七个小时。“
”她的眼疾是不是很久了？“
”有畏光倾向的话，确实应该很持久了。”
“所以她才会在下毒的时候，被突然集中的手电筒强光刺激到眼睛，手忙脚乱振出了部分溶液。”
林卞竹和斐跃迁对话到这，才发现邹拓早就从门缝边溜走了，他们东张西望之时，邹拓又突然出现了。
邹拓带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何静否认佩戴了隐形眼镜。所有了解她的员工都可以替她口头作证。”
林卞竹小眼睛之间的眉毛轻微一皱，垂头探问：“你们谁能让她把隐形眼镜摘下来呢？”
“来硬的肯定不行，那就等明天警方的搜查令下来再说吧。”邹拓语速飞快地说完，敷衍了事，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斐跃迁却没有停止思考，叫住邹拓：“她肯定有所察觉了，因为邹法医你刚刚已经去问过隐形眼镜这回事了。她回家肯定会把隐形眼镜藏起来了，反正也没多少人知道她戴了隐形眼镜。”
邹拓又尴尬地缩回刚迈的步子，饱含歉意道：“对，是我打草惊蛇了。”
“我有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林卞竹嘴角向一边扯，笑得魅惑。他的笑容令斐跃迁想起一句英剧台词：智慧是一种新的性感。
当斐和林重新回到所有人面前，而邹拓则刻意晚一步，姗姗来迟。
“斐跃迁已经全部跟我交代了，唐文星。”林卞竹一语掀起惊涛骇浪，他漠视众人的哗然，将狠戾的目光注到唐文星一人身上，以此显现林对自己的话有多坚定。
“交代什么？”唐文星窘迫不安，问。
“你很会泡妞嘛，居然能把斐跃迁引诱到烤肉餐厅的洗手间里激吻，然后就趁机把那件衣服丢到厕所门板的隔壁。是吧？”
斐跃迁听得面红耳赤，却不敢打断林。
“斐小姐，你跟他怎么说的？我们之间哪里有发生这种事？”
“还拖她下水呢？”林卞竹义正言辞地挡在了斐的面前，还冷不防给了唐文星一记拳头。
唐文星莫名其妙挨了拳头，还保持着就事论事的态度，企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倒也大度地说：
“我从今早上八点开店营业到现在，就只穿了身上这件衬衣。斐小姐刚刚不也替我作证了吗？”
林卞竹才不屑讲什么君子之风，不给唐继续申辩机会，伸手就要再揍一拳。
斐跃迁知道唐文星是被冤枉的，忍不住阻止了林：“行了。什么仇什么怨。”
“你还护着他啊。”林卞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满。
唐文星得以喘息，继续为自己辩解：“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我有多爱卢婉苏。我怎么可能在她死后不久，就和另一个女人激吻呢？”
“对，你说得没错，你很爱婉苏。这就恰恰可以说明你是迫于案件缠身才勾引斐的。是吧？”林卞竹抓住了话语的漏洞，并加以发挥。
面对强词夺理的诡辩，唐俊卿看不下去了，冲出来揪林的衣领，暴燥如雷：“你分明处处在针对我哥？醋坛子打翻了是不是？”
唐文星心态有些崩不住了。他竟然摘了眼镜，高举过头并重摔。眼睛落地的那一瞬大家都听到了玻璃碎裂声，他似乎在借此表达自己的愤怒程度。众人对此始料未及，一下子变得死寂，员工们心里都掂量得清楚：他这样的反应比停电妻子死亡时要剧烈得多。
斐跃迁也从她的角度窥见事实一二：唐文星最在乎的不是商场的存亡，不是妻子的离世，而是他自己。他自私透顶的嘴脸昭然若揭。
唐文星冷静片刻，说：“既然如此，那一起去烤肉餐厅看看吧。也不远，就在后街，走几步就到了。如果我确实遗留了衣服在那餐厅的洗手间，那餐厅的清洁工没理由不会发现的。”
斐还在游离，被林推了一把，才木讷地说：“那我们所有人都一起去烤肉餐厅看看吧。反正剩下时间不多了，也不在乎离不离开案发现场了。”
林卞竹得到斐的配合，再嘱咐道：“随身私人物品都带上，就像往常下班一样，去了餐厅，看到结果，就在餐厅解散了，不回商场了。”
“你们两个到底在瞎搞什么？”邹拓临时变卦，质疑起林斐的行动，他看了下腕表，说，”这都快六点了，我差不多得回去打卡下班回家吃饭了。今天这个案子就到这里吧。”
林卞竹可不乐意，挟住邹拓的手臂，小声质问：“马上就有结果了，你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我说结束，就结束。懂？”邹拓的语气很硬，他昂起下巴，显示出不可协商的权威。刹那间，侦探公司的人才明白，案子的主要决定权是拿捏在邹拓手里的，而侦探公司，才是协助警方调查的工具。
方枫揽住了邹拓瘦弱的肩膀，客客气气套起近乎：“别这样，邹法医，今晚我请你吃烤肉。”
“谢谢，烤肉吃不惯，还是算了吧。”可是邹拓这人丝毫不讲情面，直接回绝。
软的不行，林卞竹就来硬的，他凑到邹拓耳边，以威胁的口吻说：“我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次你如果不配合，我一定竭尽所能报复你，就像报复唐文星一样。不想给自己埋下隐患的话，就老老实实配合一下。“
邹拓看了一眼被打得半张脸都红肿不退的唐文星，有所顾虑，勉强答应了。
招牌写着“BBQ自助烤吧”的店面虽然不算大，但新鲜的烤肉及其他配菜食材应有尽有，人也是几乎挤满了所有的座位，空气里飘着各种串串的香味，烤盘上的热气扑面而来，人们的欢声笑语充斥其间。六点，烤肉餐厅迎来了高峰期，这与下午唐和斐见到的静谧景象截然不同。
侦探公司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来。服务员还以为接了大单，手忙脚乱之际，林卞竹说明来由并出示各种证件。
“找一件衣服？下午丢在厕所的？”出面的负责人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下午四点清洁阿姨已经清洗过厕所了。”
“那我们查查监控吧。也许被顾客带走了也不一定。”
“好。”
“方枫，何芮，守住烤肉店的大门。不要让任何疑凶出门。”
方枫不禁问：“我想知道你们在杂物间到底商量了什么计划？”
“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林卞竹让所有人留在餐厅排队区，自己去监控室。
这边唐文星气得胸口起伏不停，他已经随时准备暴走了。众人还在用异样的眼光对待他，怕他畏罪逃走似的，这让事情变得火上浇油。
何静被满屋子的热气熏得眼睛受不了了，她悄无声息独自走向了洗手间，从携带的包里拿出装隐形眼镜的塑料容器，把隐形眼镜摘下来。距离早上开店，现在已经快十小时了。她生怕再不把隐形眼镜摘下来，眼睛就该发炎了。到时候布满红丝的眼睛，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那么，她恐怕就瞒不住戴隐形眼镜这件事。好在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唐文星身上，烤肉店人又那么多，她才敢这么放心地往洗手间里赶。
谁知道，这一切尽在掌握。
“谢天谢地，你终究是功亏一篑了。”斐跃迁突然出现在洗手间门口，道。
何静吓得抖了一下，掉了一片隐形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