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失忆后多了的前男友 > 正文 番外(四)
    番外(四)
    《白日竊夢》
    【皇後】的全名叫瑪格麗特·德·洛林。這位法蘭西帝國的舊日貴族小姐,從名字到外表,都讓南柯恐懼忌憚。
    他沒想過去找皇後,但是皇後卻親自召見了他。
    瑪格麗特拿着蕾絲折扇支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他:“我可真好奇,白胥那種人,是怎麽養出你這樣的小可愛的?”
    南柯在她起身靠近的時候,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瑪格麗特發現他渾身戒備,微笑問:“你怕我?”
    “沒有。”南柯後背冷汗直出,搖了搖頭。
    瑪格麗特溫柔地看他,碧藍的眼眸像一片湖,輕輕說:“別怕,南柯。我有兩個孩子,她們和你一樣大。我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樣。”
    南柯低頭。他不信。瑪格麗特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這位從斷頭臺上走下來的鳶尾皇後,連生育都只是為了傳承格林家族的血脈而已,僞善又殘忍。
    瑪格麗特看了他半天,突然說:“白胥曾經和我打過一個賭,你要聽嗎?”
    南柯依舊不說話。
    瑪格麗特笑了下,聲音很輕,娓娓道來:“白胥跟我說,連血液都帶着詛咒的【荒蕪】,長大後的價格,絕對比小時候要貴。”
    “你是被賣到世娛城的記得嗎小可憐。”瑪格麗特的手指輕輕觸碰南柯的頭發,她眼眸仿佛哀傷得起了霧,善良同情地說:“買你的人,在你中途被人丢棄後大發雷霆,派人四處找你。”
    “早在你還沒到達世娛城之前,你的照片就已經在黑市的拍賣行登了頂,價值五百瓶生物藥劑。”
    南柯臉色蒼白。
    五百瓶生物藥劑……對于瑪格麗特、白胥來說不算什麽,但是放到黑市,這已經是人類貨幣根本無法比拟的高價了。
    瑪格麗特:“你命數裏就帶着詛咒。世間所有的毒素和痛苦,都會在親密接觸時自動轉移給你。所以,對于A級以下的異能者來說,你的身體是個非常好的收容器,而你最後的買家是一家地下妓/院的老板。”
    【皇後】當然了解世娛城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南柯被賣到世娛城,從來不是為做玩物,而是為了做有鎮定劑作用的公用性.奴。
    瑪格麗特笑:“白胥救下你,虧了一大筆錢。我想你應該知道竊夢師是個怎樣的人,他不做虧本的事,在你身上損失的錢,等你成年後一定會變本加厲要回來。”
    “你馬上就要十八歲了,南柯。白胥當初跟我賭——”皇後的聲音宛如毒蛇:“成年後,你的血液比你的初夜值錢。”
    南柯如被雷劈。
    瑪格麗特眼神哀傷又溫柔看着他,沒有說一句假話。她滿意地看着南柯搖搖欲墜的模樣,瑪格麗特說:“南柯,我來找你是為了幫你。你成年後,白胥會将你重新送回黑市,千刀萬剮,做成血奴。而我是一個母親,我不忍心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受這種折磨。”
    “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南柯,去殺了白胥。”
    “【夜哭古村】是你唯一的機會,那裏對白胥來說都很危險。你如果把握不了這個機會,之後我都無法救你。”
    皇後說完,折了枝鳶尾花,交到他手裏。在瑪格麗特離開後,南柯臉上僞裝出的害怕,瞬間煙消雲散,他低頭,快速地将那枝花丢在地上。他跑到廁所,怕花粉進身體,開始催吐自己。
    南柯彎身吐得昏天黑地,幾乎要把五髒六腑吐出來。
    最後身體都快站不住了,他才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臉。冷水流過眼睫,南柯擡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右臉上有一大塊燒傷的疤,水滴從黑色的劉海流過蒼白的臉頰,鏡子裏的少年像塊醜陋的、長在角落裏陰沉沉、濕漉漉不讨喜的綠藓。
    南柯現在都不敢去回憶。白胥那天的神情。
    南柯開始洗手,開始發呆。把手搓紅,洗得快要脫皮都沒有停下。皇後跟他說了那麽多,他只聽進去了一句話,【夜哭古村】對白胥來說都很危險。
    世界排行前十的危險地,如果對白胥來說都很危險,那麽他過去,也只會添亂。
    可是,【皇後】那麽想殺白胥,如果他不去,一定會有另一個人去。【聆聽】還是【逆位審判】呢?要是這兩人,還不如他去呢。
    瑪格麗特說的都是廢話。
    他從第一天見到白胥,就知道這不是個好人,從沒對他抱過期望。
    南柯剛開始很讨厭他。後面白胥跟他演戲,演父慈子孝,師徒情深。南柯只覺得屈辱又憤怒,可是他想活命,又必須配合,裝得懂事。對于【白日竊夢師】來說,他那種假意的乖巧,肯定一眼就能看破,但白胥不拆穿,反而樂此不疲。
    也許演着演着,就成了真。
    南柯很怕臺風天,因為他的家人就死在臺風天。小時候,一到臺風天他就驚懼發抖。
    有一晚被白胥發現了,白胥便過來和他一起睡到夜半都在輕拍他的後背安撫他。他在他懷中沉沉睡去,于是之後,他就養成了,臺風天抱着枕頭去找白胥睡覺的習慣。
    沒有人知道,【白日竊夢師】患有很嚴重的失眠症。白胥的睡眠時間,一天不會超過一小時後,而且他從來不會做夢,對夢甚至都沒有概念。
    對于竊夢師來說,“夢”只是人欲望的一種體現形式。窺探他人的夢境,只是為了掌握他人的欲望,給自己增加談判的籌碼,或節省殺人的時間。南柯被很多人評價過“可愛”,被瑪格麗特,被管千秋。他不覺得自己“可愛”,但他确實是被白胥保護得很好。在人命和尊嚴都不值錢的異能世界,隐私算什麽呢。可他卻拿這事為發洩點,跟白胥大吵了一架。又或許,其實他也知道隐私不重要——只是他的隐私被任何人知道都可以,唯獨不能被白胥知道。
    他怎麽能喜歡上白胥呢。
    怎麽可以。
    在白胥眼裏,自己肯定瘋了吧。
    身為獵物居然愛上獵人。一個成年就要被拍賣的血奴,卻愛上澆灌自己的商人。
    南柯當時大腦空白,血液冰冷,他不敢看白胥的眼神,奪門而出。他知道自己是災星,從小不被人喜歡。就連愛情,也畸形荒謬,像個愚蠢的笑話。
    但他後面還是去了【西南密林】。
    南柯給自己的解釋是:無論如何,白胥好歹救過自己一命。
    這話讓任何一個高階異能者來聽,都肯定匪夷所思。
    瑪格麗特口中的“可愛”,又何嘗不是“蠢”呢。南柯從小到大都是個異類,白胥也經常被他一些舍己為人的善舉給逗笑。
    白胥揶揄道:“那麽善良,我這是養了個小天使嗎?”
    南柯是A級異能者,但白胥從來沒讓他真正走進過異能者世界。
    白胥平靜告訴他:“他們不會給你成長的機會的。你的性格,走出去,第一次成長,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命。”
    白胥是僅次于三大工會會長的異能者,一直被瑪格麗特視為眼中釘。他知道南柯這樣的性格,沒有任何試錯成長的空間。
    南柯第一個進的高階危險地就是【夜哭古村】。他走出白胥為他搭建的非黑即白的世界,看到外面的血雨腥風,第一反應是慌張,于是用張牙舞爪的冷漠強撐自己。
    但也真的如白胥所言。他的第一次成長,付出的代價就是命。
    身為【荒蕪】,卻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
    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喜歡白胥,這群人一定會以為他瘋了吧。這個時代,弱者的喜怒哀樂只會令人發笑。他就像脫光了衣服,只能難堪站在舞臺中央的小醜。
    可白胥從高高在上的觀衆席走下,到舞臺溫柔地扶去了他的眼淚。
    那枚作為他成年禮的解夢簽,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手裏。
    一生都不曾做夢的竊夢師,死前,把他的夢留給了他。
    白胥在夢中跟他道歉,道完歉,又無奈地笑着說:“那一天跑那麽快幹什麽。”白胥仔細回憶了下那天的情景,跟他解釋:“對不起,我當時确實愣住了。”他眼中細碎的笑意,像是溫柔的星光。
    “你跑出去後我都沒回神。”
    “明明是你的夢境,我卻出不來。”
    “原來這就是美夢成真的滋味。”白胥想了想,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說:“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做夢。”
    【請期】之日,夜哭古村落了場炙熱的雪。
    紅樓燈火通明。
    南柯一夜沒睡,他給白胥算了筆賬,後面他發現,哪怕白胥把他的血抽幹去賣。這些年算下來,其實也是虧的。
    拂曉時分,伴随那首《葛生》,他才迷迷糊糊睡去。夢裏他質問白胥,是不是收養他就是為了去賣錢,白胥想了想,好笑地解釋說:“非要這麽算的話,這絕對是我做的最虧本的買賣。傾家蕩産,還賠上自己。南柯,我有那麽蠢嗎?”
    十七歲那年,睡不着的臺風天。有一次窗戶沒關緊,晚上大雨刮入室內。
    南柯迷迷糊糊被吵醒,白胥安撫地摸了下他的頭,而後起身去關窗戶。
    一件很平常的事,卻因為那晚,唇角一抹清晰的冰涼觸感而顯得暧昧不清。雨聲大得聽不清呼吸和心跳。
    他當時以為是雨,是臺風帶來的潮氣。後面想想,也許這是有人長久地注視他後,留下的一個止在邊界線的吻。
    《萬字情書》
    陳川惠小時候是個結巴。
    因為開口說話就會被一群人嘲笑,慢慢的她就不喜歡說話了,直接從結巴變成啞巴。
    她的外公是伊費爾家族家主,外婆是日本四島的黑道之女。可以說,陳川惠骨子裏就流着罪惡的血,但這位黑.手.黨公主,又笨又遲鈍。
    陳川惠小時候反應太慢了,她要花比別人更長的時間去理解一句話。陳川惠的父親雖然是位着名的華人慈善家,可他對自己這個笨蛋女兒算不上好。
    “數學老師說,你今天上課又沒聽,一直盯着外面看。怎麽,想出去玩?”
    陳川惠搖搖頭。
    陳川惠的父親:“那你想做什麽?”
    陳川惠想了想,用手捂住眼睛,開始鼓起嘴巴吸氣、呼氣。之後放下手,眼一眨不眨看着父親,意思是“想睡覺”。
    她三歲那年被綁匪綁過,捂住鼻子差點窒息而死。
    後面她就不再相信她的鼻子了,養成了必須張嘴才能睡的習慣。
    陳川惠的父親盯着自己唯一的女兒看了半天,依舊無法接受這是自己的血脈,輕輕地吸口氣:“我們去找你媽,到醫院測下基因吧。”
    陳川惠的父母各玩各的,都對女兒不上心,在溫哥華就只有外公外婆疼愛這個孫女。
    老伊費爾發現她對植物有着天然的興趣後,還給他的寶貝外孫女,建了個兩千平的植物園。可是後面,外公外婆便相繼去世,陳川惠再沒了親近的人。
    她的童年,就是閣樓外一叢一叢的綠蘿。
    陳川惠喜歡植物嗎?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她觀察植物,觀察它們無法移動的根,觀察它們脆弱裸露的杆,觀察它們冷冰冰,一折即斷的生命。
    胡思亂想,要是能把人也變成植物就好了——不會說話,不會動彈,一下子就枯萎。
    陳川惠跟随父親回京城,呆了還不到一個月,父母就離婚了。
    他們都不要她。
    陳川惠測出自己是B級異能者後,一個人去第一軍校,也不要他們了。
    她小時候就活在一團安靜的黑暗沼澤裏。哪怕外公沒說,她也感知到了,這個家族在崩析分離、末路掙紮。對她各種挑剔的父親,時不時打她的母親,陳川惠童年唯一的鮮豔顏色,是窗外繞了好幾圈的綠蘿。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難受寂寞,她很容易滿足。
    要是有人願意跟她聊起她的綠蘿就好了。
    她一定會開開心心地拿紙和筆和那人交流。可是,一直到她離開溫哥華,都沒有這麽一個人。
    陳川惠進第一軍校的時候,已經不結巴了,但她還是不想開口說話。實力至上的第一軍校,拜高踩低是常态。那一屆唯二兩個S級,是【旅行家】和【廚師】。這兩人都是由【天谕】校長單獨教導,入校就獲得S級執行官的身份,來不來上課都無所謂,平時很少露面。
    但陳川惠入校那一次,趕上了【旅行家】回來跟校長複命。她分班過後,擦線進入A班,第一天要登記名字,組隊參加新生第一次試煉。
    “名字?”記錄員是個A級異能者。
    陳川惠開口,但太久沒用嗓子,張嘴就跟堵了一樣。努力了下,沒有結果,她頂着一群人怪異的目光,認真想了想,閉了回去。
    “你是啞巴嗎?”記錄員有點不耐煩了。
    陳川惠撿起桌上的筆,打算寫字。
    這時有人為她解了圍。“她叫陳川惠。”
    陳川惠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清隽冷漠的青年站在窗邊。
    顧遇心思一開始不在教室內,可是她進來後,他就挂斷了耳麥。青年擡起頭來,身形高挑,容色出衆,逆着光,一雙漆黑的眼眸幽深,含着她讀不懂的情緒。
    盯着她很久,顧遇又笑了下,他不知道是在跟記錄員重複名字,還是在喊她,聲音跟水一樣。
    “陳川惠。”
    記錄員都愣住了,他沒想到顧遇會發話,冷汗直冒,顫聲說:“哦哦哦,好的。”後面顧遇就又低頭,跟校長電話去了,他全程沒有再看陳川惠一眼。
    【廚師】很少在學校,【旅行家】也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
    但詭異的,顧遇那段時間,突然和校長說自己想休息一下,接連那兩個月都在第一軍校。
    因為他的存在,搞得每個上課的老師都壓力很大。
    而陳川惠次次和他一節課。
    新生第一次試煉的時候。陳川惠危急情況下被人推出去擋災,她轉頭,毫不猶豫殺了那個人,可最後身體還是受了重傷。回校後,被小團體污蔑,她在第一軍校的日子更難過。
    圖靈和她說,顧遇喜歡她時,陳川惠第一反應是茫然。
    因為這确實不像,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顧遇都是一個旁觀者。又或許是她太遲鈍了,沒發現那些暗中的保護。畢竟她殺了不該殺的人,卻從來沒在軍校內,被人找麻煩。
    第二次試煉到來前時,陳川惠的傷依舊沒好。她上課托腮望窗外,心裏在算數。算這次組隊,哪些人會殺她,哪些人她可以殺。算來算去,她郁悶地發現,這次人太多,打不過。
    不過出乎意料地,第二次試煉,她的隊友只有一個顧遇。消息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
    植物園的任務,是【天谕】校長安排的,但執行人,一個S級一個B級,聽起來未免太匪夷所思。
    天谕校長後面才告訴她:“你的第二次試煉,是顧遇那小子,主動和我說的。”
    前往植物園的交通方式有很多,但是顧遇選了最慢的一條路。
    也許顧遇那一路都在等她回頭。
    餘正誼搖頭,說:“我問他,你是不是喜歡陳川惠時。顧遇差點被水嗆着。他說我自己都上個月才确認,你怎麽看出來的。”
    “我怎麽看出來,只是要稍微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對勁。”
    餘正誼說:“發現他的心思還不簡單嗎?在你沒來前,顧遇在軍校待的時間屈指可數。你來之後,【旅行家】兩個月就沒離開過學校。而且,顧遇在學校參加的都是些什麽活動啊,演講,比試,舞會。對軍校的人來說可能很盛大隆重,但對S級執行官來說完全雞肋。他的行為,放在動物界,跟孔雀開屏沒兩樣。”
    那封萬字情書,她這輩子應該都不會讀到了。
    陳川惠有時候會想,顧遇會在情書裏寫什麽呢?最後的落筆會是告白嗎。
    【幽靈死海】的月見花海,她回了頭。明知是假象,明知危機四伏,可她還是沒有猶豫。
    參與啓明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看穿迷幻往前走。唯獨她,回了頭。
    顧遇的遺書裏說。
    ——“她不知道,我見過她很多次。”
    其實她知道,在離開溫哥華前。
    有人惡狠狠地寫信威脅她。
    【你要是走了,我會把你植物園的所有植物拔光。】
    陳川惠趴在桌上給他回信,問他。
    【不要。你可以給我留下我的綠蘿嗎。】
    那人說。
    【我第一個燒了你的綠蘿。】
    但是她之後回溫哥華,她舊居早就成為廢墟,綠蘿泛濫成災。
    成為S級執行官後,她很少有情緒波動。
    【德墨忒爾】殺死一個人,就和折斷植物的莖一樣簡單,她去過很多地方,見慣了生死枯榮。甚至,她就是主宰枯榮的人。
    她睡覺時已經不再有窒息的陰影,她說話再沒人敢反駁。
    可是在三光鳥的叫聲裏,她還是久違地體會到了難過的滋味。
    樂園的春櫻花海,從天而落,紛紛擾擾,像那一年溫哥華的雪。
    月見花織成的幻境裏,場景不再是樂園,也不再是異國的列車。畢業的那一晚,月涼如水。
    顧遇長腿大步走上天臺。
    他微微喘着氣,站定後,望着她,神情有些緊張。
    “我……”
    很少見【旅行家】這樣的模樣。他一直都是冷漠的旅者,不曾在任何一個渡口停留。身為旅行家,在抵達終點時就該告別、轉身離開。可他第一次,沒有主動說再見。
    “陳川惠……”他聲音跟氣息一樣不穩,眼神固執地盯着他,好似所有的情感,在一個臨界值。
    現實裏顧遇到最後,沉默很久,只是聲音很輕地,跟她說了畢業快樂。
    天臺上,陳川惠望着他。
    這一次,她伸出手,主動道:“你有東西要送我嗎?”
    顧遇一愣。
    陳川惠淺茶色的瞳孔,注視他說:“在你背後。我聞到了。”
    其實她的手也在發抖,可她還是努力說了出來。
    她不擅長處理一切關系,她覺得和植物打交道比人要舒服一萬倍,她苦惱一切情感。
    但如果是顧遇的話,她願意去試試。
    陳川惠,你真的拿到那封情書,可一定不要再像樂園裏那麽呆,連放都不知道放哪。
    好在,她今天穿的不是沒有口袋的裙子。
    《最佳室友》
    “真的假的?ENIAC對gay有心理陰影?”
    洛興言懷疑圖靈在诓騙他,但圖靈又不像羅衡那賤人,沒那麽無聊。
    圖靈轉了下手裏的鋼筆,畫了個×,說:“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這是難得的一條關于S級版主的消息。洛興言嘴裏叼着根棒棒糖,沉思半天後,舍身取義:“這樣吧,我從今天就開始研究gay。”
    圖靈:“啊?”
    洛興言買了一堆有關男同性戀的漫畫、小說回寝室,甚至還把gv下到了手機裏。
    羅衡有一次回來,看到洛興言挑燈夜讀一本名叫《最佳室友》的書。
    羅衡一邊摘手套一邊淡淡問:“怎麽?你又被校長訓了,打算和我好好處好關系了?”
    他們兩個被迫留在軍校,純粹是因為洛興言是個傻逼——
    一進學校就把校規踩了個遍,連累羅衡也得在這裏呆滿三年。
    洛興言剛進軍校的那一天,就把混世魔王的氣勢拉滿。少年戴着黑色鴨舌帽,校服随意搭肩膀上,直接翻牆從校外跳進來的。
    一雙淡金色的豎瞳像是某種極度危險的貓科動物,看向誰,都是一副睥睨狂妄的姿态。
    所有新生都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以為是個多了不得狠角色。
    結果洛興言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牆上的藤蔓絆倒,摔了個狗吃屎,蹦出髒話:“……操!”
    羅衡:“……”
    洛興言爬起來後,也絲毫不覺得丢人,懶洋洋把帽子重新戴上,繼續那副魔王做派,走到廣場上。
    羅衡收回視線,不再看這個傻逼。
    作為那一屆唯二的兩個S級,按理來說,他們應該進水不犯河水的。偏偏校長讓他做A班的班長,說是班長,其實天谕想讓他管的只有洛興言一人。
    違紀名單上,寫滿了洛興言的名字。後面羅衡寫煩了,丢掉筆,選擇對洛興言動用武力。
    兩人關系差到極點。後面開始一起執行任務,他們才稍微冰釋前嫌,不過,也沒必要做到《最佳室友》的份上。羅衡說這話,其實只是随口一說。
    洛興言卻猛地放下書,說:“你說的什麽屁話。我在研究ENIAC的弱點。”
    羅衡挑了下眉,把外套放到一邊,走過去拿起洛興言在看的書。【無神論者】速讀過目不忘,他只看了一秒,就把書丢回去了。內容簡單直白,每句話都處于羅衡“看得懂,不理解,但尊重”的水平。比如什麽“少年的腰肢滲出薄薄的細汗”,比如什麽“寝室的燈照着床上交疊的人影”,比如“破碎的哽咽和水聲一起響起”。
    洛興言人生字典裏沒尴尬兩個字,但他回想書裏內容,還是詭異得有點不好意思。
    于是罕見的,主動補充解釋了下。“我這是在研究男同性戀。”
    羅衡點頭:“嗯。”
    羅衡從來都沒故意和洛興言交惡過,于是他頓了頓,善解人意,平靜說:“洛興言,你在我這裏其實沒什麽道德下限,所以不用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的。”
    洛興言:“……”
    洛興言站起身,直接和他扭打成一團。
    後面洛興言,氣不過叫圖靈過來給他作證。圖靈恍然大悟:“所以你當着羅衡的面,看小黃書,還被發現了?”洛興言:“再說一萬遍,我這是犧牲我的眼睛,在為總局做貢獻。”
    羅衡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後,評價:“你可真是個天才。”
    洛興言懷恨在心,開始拉着他一起看。
    羅衡對那些豔情的畫面其實很無所謂,因為他要接觸的異端實在五花八門,很多邪宗裏,性..愛都是一種祭拜。不知道有多少宗教,把集體淫..歡當成習俗,同性也有,異性也有。
    電視裏兩個男人互相撫摸深吻的畫面,羅衡索然無味。他看向旁邊,洛興言很起勁,因為他是真的在學習。洛興言純靠信念看下去的,他耳朵紅得都快要燒起來,眼睛卻努力正氣凜然。
    羅衡覺得很有意思。
    洛興言的反應可比電影好玩多了。
    洛興言确實對gv沒興趣。他就是生理性看到這種畫面,會自動臉熱耳朵紅。
    但一個正常直男看這玩意會臉紅嗎?于是他努力繃着表情,表現得正氣凜然,心如止水。
    于是現在的情況就是。
    羅衡知道洛興言對gv沒反應。洛興言也知道自己沒反應,但他耳朵紅了!他揚着下巴,繃着臉,結果臉越來越熱。
    于是,對gv心如止水的洛興言因為竭力想向羅衡證明自己其實沒反應,所以顯得不那麽心如止水。
    羅衡忍着笑,還火上澆油問了句,“你耳朵怎麽紅了。”
    洛興言繃不住了,他惱羞成怒,低罵了句。
    自從那次一起看片,出了個糗後,洛興言放棄了研究同性戀。
    他把所有的書都拿出去丢,結果掉了一本,被人撿到了。
    好巧不巧,還是那本《最佳室友》。
    那個人瞬間在論壇,帶了十幾個感嘆號開貼。
    不過帖子讨論剛過千,就被删掉了。
    雖然羅衡删的快,但洛興言還是看到了。
    他心裏一萬個髒話,甚至想用武力逼着那個樓主改文,他惡狠狠地問。
    “憑什麽【枷鎖】是下面那個?你們瞎啊。”
    “我們不瞎,我們萌身高差。”
    洛興言連夜和一群人網上大戰三百回合。
    就【枷鎖】到底是一米八,還是一米七七這個問題,撕到天亮。
    羅衡看不下去了。最後直接給洛興言封了號。
    洛興言雖然不着調,但是他做事是一定要一個結果的,最後真給他寫出一篇分析報告來。他甚至還主動分析了下,自己成為gay的可能性,得出答案,可能性為0。所以【信仰博物館】的第二展廳,中了愛懶花汁看到季堅後。洛興言心裏的第一反應是:哦豁,我成同性戀了。
    同性戀不過如此。
    呵呵。
    災厄還沒結束的時候,洛興言跟個陀螺似的,全世界轉。
    災厄時代結束後,雖然人類社會還是有危機,但危險程度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所以他很閑。
    聯合國給出的罪犯名單裏,有一個排名很前的id,叫【小說家】。這位逃犯有一個作家夢。他寫的獵奇的小說,次次都把自己代入進去,但不是主角,而是死者。
    每一篇小說,都為了滿足他變态的幻想,被螞蟻啃食,被烈火焚燒,被強奸,被分屍,被烹煮,被斬首。
    為了調查他、追蹤他的線索。洛興言不得已,去讀【小說家】的着作。讀到最後,他簡直夢回,當年看gv的歲月。【小說家】還在暗網組建了一個專門拍攝獵奇視頻的平臺,很多人重金,為目睹一場殺戮。
    【小說家】拍的每部劇都充滿血腥。唯獨一部《室友》,居然只是簡單的做..愛。
    從這裏就可以斷定了,【小說家】是個愛而不得的同性戀。
    洛興言:“室友?”這勾起了他很不好的記憶。
    追殺【小說家】的任務不止他一個人。
    洛興言想把分析這個電影的任務丢給羅衡。可是羅衡硬要拽着他一起看。
    洛興言:“……我們真的要看這個變态的意淫嗎。”
    羅衡失笑:“你怕什麽?”
    洛興言:“我怕個屁。”
    在軍校的時候,他們就一起看過gv。當時洛興言心如止水,羅衡興趣也不大。但這次,畫面出來後,氣氛突然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可能是因為,昨晚,他才無意中看過羅衡的裸..體吧。
    電影裏說,“日日夜夜共處一室,不是夫妻是什麽?”
    洛興言心道:還有室友。你這個文盲。
    他剝了顆橘子味的糖放到嘴巴裏,希望讓味道轉移注意力。可是他就是很不自在。其實按理來說,羅衡這種時候,應該開玩笑,嘲笑他兩句的。
    可是他偏頭,卻發現羅衡這一次,居然也安靜得不像話。
    洛興言進軍校,從牆上跳下摔得狗啃泥時,擡頭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羅衡。因為太顯目了。他在人群中仿佛會發光,當時他就吐槽,怎麽有人連睫毛都是白色的呢。
    “白毛崽?”他盯着羅衡看了半天。
    羅衡都沒回神。
    可羅衡的眼神也不像是看那個電影。于是洛興言朝他揮了揮手,喊了聲:“喂!”
    羅衡回過神來,偏頭,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若有所思。
    洛興言嫌棄說:“你看gv都能神游天外?很累嗎。”
    羅衡淡淡道:“很累,昨天一晚沒睡。”
    洛興言:“啊?為什麽沒睡?。”
    羅衡:“在想事情。”
    洛興言:“那想明白沒。”
    羅衡盯着他,彎了下唇,點頭:“大概明白了。”
    洛興言:“明白就好,你記錄下【小說家】的一些線索沒。”
    “嗯。”
    羅衡把手裏的本子遞給他。
    洛興言說:“你這都記了些個什麽啊,為什麽還有個我的名字。靠,為什麽你寫我的名字,比我寫得還好看。”
    羅衡平靜道:“當初校長要我在軍校管理紀律,我有一個本子,寫滿了你的名字。”
    羅衡:“交上去的時候,校長差點以為我暗戀你。”
    洛興言:“……”
    洛興言說:“重點是為什麽寫我的名字。”
    羅衡只是看着他,笑了下,如實說:“看到室友,想到我也有個室友,出神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寫下的。”
    洛興言難以置信,他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電影那對不知廉恥的狗男男,說:“這兩個室友能一樣嗎?!我正常多了吧,我可從來沒意淫過你!”
    羅衡語氣聽不出情緒:“嗯,你可真是最佳室友。”
    留言發紅包。
    還差最後一章番外就改連載的标簽了。我是真的不擅長寫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