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有改嘴的意向，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身坦然。
姜黛深知自己现在是自讨没趣，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粉色兔子的头像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下手。
会不一样吗？
她踟躇了半晌，还没开始打字，对面发送过来一个欢快的兔子表情包。
粉色的小兔子身边冒着彩色的小花，下面紧跟着一个语音条。
“黛黛，已经安全送达，我在这儿等你！”
她才开始输入，对面很快发过来定位，居然是他们身处的医院。
也是，毕竟这是离西风酿最近的医院，不在这儿遇见，还能在哪儿遇见。
见头顶的聊天框上一直漂浮着“正在输入中”，那山芙疑惑地发问：“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察觉到自己愣神的时间太久，姜黛回复道：“没什么。”
她看向像木头人一样坐着的男人，在键盘上摁下几个字：“等下马树先过去，晚上之前我就回来。”
“好！”
“我们在住院部712房间！”
姜黛转述过去，在僵硬的局面上破冰。
“芙芙在这所医院的住院部712，你先过去吧。”
马树诧异地看过来，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
不等她回答，姜黛补充道：“今天的事，你应该明白吧，不要和她说。”
她不会和他们一样的。
这是姜黛心里最后的念想，说完，她起身走向窗边，不再回头。
这背影要多落寞有多落寞，简直是失意的典型代表，比电影里的镜头还有味道。
见了好，马树悻悻然退场，只留给她一句话。
两个犟种抡在一起，能讨论出什么好结果才奇怪。
姜黛明白两人的观念不同，却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传来“叮”一声，她迅速回头去看，红色的灯牌已经熄灭。
她快步走过去，迎接出来的医生，但看着他的脸，一下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病人吸入大量有害物质，肺部功能损伤，暂时脱离危险，”医生缓口气，差点把姜黛的心攥起来。
他瞥一眼她的脸，语气直转：“但损伤太严重，病人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家属请做好准备。”
难怪他的眼神充满怜悯，感情是怕她受不住是吧。
他出来没多久，手术室大门被打开，几人推着病床出来，很是焦急。
姜黛赶忙追上去，她攀上一旁的铁架，终于看见了那个可怜的孩子。
小小的脸还是一片苍白，戴着呼吸机，非常孱弱的样子。
她跟着跑几步，被身边的医护人员拉开，厚实的大门被关上，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口，迟钝地看着门窗边上的标记。
［重症监护室］。
啊——
是这样啊。
她呆滞地看着小女孩身上插着管子，眼睛始终紧闭着，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她站着发愣，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一个小护士凑到她身边，“你好，请问是方苑的家属吗？”
姜黛指指一墙之隔的人，“是她吗？”
“是的。”看她点头，护士回答道，“现在应该进行缴费了，请您到缴费窗口进行缴费。”
已经到了这个环节了吗？
按照护士的指示，姜黛成功完成了缴费。
她才从窗口出来，看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一抹军绿色的衣角消失在医院大门，这个配色！
她赶忙追上去，果然在台阶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虽然只是一起吃过饭，但完全能够认出来，毕竟在这个大都市里面，军绿大衣真的非常亮眼。
是那个自称姓程的先生，安静地走着。
姜黛几步追上去，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广播的声音，怎么看都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本日下午四点整，在西沣路外早年荒废的土路上发生一场交通事故，该轿车在上坡时发生爆炸，已确认死亡人数三名……”
后边的报道声被降调音量，男人眼中带着打趣，等着她开口。
但姜黛看上去脸色并不好，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他问：“怎么来医院了？”
姜黛随口扯谎：“我朋友身体不舒服，过来看看。”
“你在这儿还有朋友？”他很是惊讶，溢于言表，看上去非常浮夸。
姜黛应：“是今早你见过的那个男生，他酒精过敏，先前不知道。”
这谎说得天衣无缝，她甚至牵强地笑了一下：“就喝了一点，他就不行了。”
男人遗憾地出声：“那确实是，太可惜了。”
“程叔叔你怎么在这儿？”姜黛问道，在他两个大口袋里再看看，“刚才是不是在听广播？”
“就一点老毛病，”他顿了一下，“你听见了？”
他眼中的笑意停了一瞬，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说道：“才相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居然又发生车祸了，饶谷洞最近真是不太平。”
男人的语气非常唏嘘，但听着没有什么感叹和惋惜的意味在。
甚至有一点不分场合的疏离感。
姜黛点点头，收敛住视线不再说话了。
不说话的时候，她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迫不及待地爬上来，将她瞬间包裹住。
被这变化惊讶到，男人似乎觉得有趣，默默打量着她。
虽然看着生人勿进，但低垂着的眼眸非常迷茫，透露着浅浅的哀伤。
要不是低头看下来，估计他都不会发现。
真是有意思，他突然快意地笑了两声，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是啊。”她非常坦率，歪过头来看着他。
她的脸上木木的，和初见的精明完全不同，居然对他这么草率地袒露了情绪。
“程叔叔没有吗？”
她话里带刺，“看上去很洒脱，但眼神一直很忧伤，完全就像是和社会脱节的人。”
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就算再怎么样都会维持自己的体面。
但他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实在是太出众了。
以为他是孤身一人，但分明有说过自己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就算是离异，也不会这么打扮自己。
要说是人场情场失意，却在提起女儿的时候一脸柔软，不像是会因为失败就一蹶不振的人。
她在心里分析完一通，突然听到男人爽朗一笑。
“还真让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