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好心的沈光意帮忙量数据,对林观清来说，在行动上有点难度。</p>
林观清背靠在阳台栏杆上：“用手？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你了？”</p>
沈光意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p>
他这边有机械键盘被敲打的声音，听上去是在家加班,语气有点懒,比公司里更松弛。</p>
“不过Island和小秋住这儿，你每次晚上出门,会不会被他们问？”他好奇。</p>
林观清散漫道：“问啊,我弟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我已经变着花样找过很多借口。”</p>
记起最近瞎编的各种出门理由，他轻笑了声：“再这么审下去,我想象力有限,只能说自己背着他俩还有一个家了。”</p>
沈光意跟着不自觉勾起嘴角,道：“那你在我家是什么地位？花瓶还是宠物？”</p>
林观清道：“这个貌似不能问我，全要看Shimmer是什么意见。”</p>
沈光意顿了下,说：“加加的好伙伴。”</p>
林观清应声：“当了这么久的好伙伴，一直在考虑调岗,刚蹭了我弟的劳动成功发送简历。”</p>
“主人看完貌似给出了认可，不知道我升职有没有戏。”</p>
跟报复沈光意拿自己与比格犬并列似的,他故意咬重话里称谓，让沈光意耳根发软。</p>
沈光意不甘示弱,回复：“书面上写得天花乱坠不作数，要看实际怎么表现。”</p>
他还指挥：“就从今晚不吵醒你家另外那两位,翻窗出门来我这里开始吧。”</p>
·</p>
沈光意一度笃定，自己私下是享受过程的体验派，与林观清有来有往，不需要世俗框架里所需要的稳定身份与确切定义。</p>
然而,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心态逐渐发酵变质，往自己预想之外的方向发展。</p>
最开始沈光意觉得两人始于一时尽兴，哪天总会玩腻了潦草散场。</p>
即便在林观清出国那段时间，他察觉到对方流露的好感，以及自己暗里的动摇，也没发散地想过他们能有未来。</p>
让他产生遐想的，是林观清回来以后。</p>
其实他念书时就习惯了分离，也看多了一段关系因分离由浓转淡。</p>
再次见到林观清，自以为彼此能泾渭分明地当同事，将错轨的过往轻拿轻放。</p>
可是沈光意难得地预料错了，当他推进会议室，坐在林观清身旁的第一秒，脑海里全然不是如何划清界限。</p>
</p>
他想注视，想拥抱，也想被注视，被拥抱。</p>
他发现怀揣这个念头的不止一个人，林观清也还在原地，甚至比原地距自己更近。</p>
说不动情那肯定是嘴硬，他们在推拉中早就彼此清楚，对方身上怎么可能没真心？</p>
而且林观清对他的示好并不含蓄，之前试探沈光意的态度，倒还记得收敛一点，装模作样地摆出风度姿态。</p>
之后确定沈光意没排斥，林观清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加遮掩。</p>
“你这个月来楼下挺频繁，我偶遇你好几次了，话说你是不是想和我们Shimmer握手言和啊？”</p>
方月来《燎夜》策划组对接工单，看到林观清也在这里讨论公事，客套地说了这么一句。</p>
林观清道：“嗯，在尝试和你们Shimmer喜结连理。”</p>
做游戏的有很多擅长油嘴滑舌，这堆人里他算是言谈端正，鲜少在公司与人插科打诨。</p>
于是方月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倍感荒唐地笑出声：“你现在可真会讲脱口秀啊。”</p>
她走的时候，《燎夜》正好开始派发部门专属的下午茶，蛋糕奶茶一应俱全。</p>
这些不直接送到工位，而是放在一辆推车上排队领取，只有少数高管的会由行政提早代取和派发。</p>
见到琳琅满目的点心，方月有些眼馋，再看林观清拿起桌上的下午茶，示意要递给自己。</p>
“这怎么好意思……”方月一边谦让，一边伸手拿。</p>
林观清道：“麻烦你帮忙送给你领导。”</p>
听到他这么说，方月迟钝地消化了两二秒。</p>
继而她开口：“这是嫁妆吗？”</p>
“这是聘礼吧。”林观清接她话茬。</p>
大佬之间的奇怪交易，方月不敢过多插足，木讷地转身要去当跑腿。</p>
但林观清让她等等，又往她捧着的一众零食上放了袋点心。</p>
“好处费。”林观清道，“麻烦方老师打起精神拿出手机，帮我录句话捎过去。”</p>
五分钟后，方月被成功收买，魂不守舍地回到技术中心。</p>
她好像经历了一场极度可怕的噩梦，将手上的甜点和饮品放到沈光意面前，张口闭口了好几回。</p>
沈光意说：“怎么？”</p>
“这、这Clear的聘礼。”方月觉得这句话一讲，自己在这儿算是彻底混不下去了。</p>
没想到解释完，沈光意居然没冷冰冰让她滚，反而抿紧了嘴，看</p>
</p>
起来比她更紧张。</p>
方月抱着属于自己的零食，再小声说：“他还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帮他传话。”</p>
沈光意侧过头：“什么？”</p>
方月觉得太没有廉耻，不肯转述和提醒，拿出手机让沈光意自己听。</p>
合着居然有录音，沈光意抽了抽嘴角，点击了中间的播放键。</p>
“沈光意，你要不理理我？”</p>
“从中午到现在，群里的消息你都回了，我的私聊一直被你冷落，这算不算职场霸凌？”</p>
好消息：这句话听上去不是很过分。</p>
坏消息：他们忘了事先调整，这部手机音量满格，目测周围人都听到了自家上司欺负林观清。</p>
离得最近的纪弥听得最清楚，很想瞧瞧沈光意是什么表情，但愣是没敢扭过脖子。</p>
方月已经火速撤离事故现场，沈光意端坐在工位上，除了前面两块显示屏，其余任何遮挡都没有。</p>
在明里暗里又不可思议的打量里，大家期待他说点什么，又害怕接下来的事态走向。</p>
然而，沈光意一言不发，起身走向洗手间。</p>
并据前方观察人员实时反馈，沈光意的脸很红，确实需要洗一把脸冷静冷静。</p>
“我们明天还见得到Clear吗？”方月战战兢兢地问。</p>
纪弥同情地说：“我们明天还见得到你吗？”</p>
方月：“……”</p>
外放音频的事情捂不住，没过多久，传到了另一个当事人的耳朵里。</p>
林观清中午发过沈光意消息，问晚上几点下班，没有被回复。</p>
这个很好理解，沈光意作为被追求者，也作为考核方，故意吊一吊林观清的胃口。</p>
林观清也乐于接招，弯弯绕绕地想办法让沈光意回应。</p>
当然，由于过程不够严密，现在是整个技术中心和《燎夜》项目组都希望他俩出来说点什么。</p>
林观清再度打开两人的聊天框，发送：[没想到你愿意公之于众，我好像黑户终于有了身份。]</p>
这次，沈光意几乎是秒回：[你的身份就是被我冷暴力的受害者。]</p>
林观清打趣：[台面上的东西都太虚，我清楚Shimmer在家很火热就好。]</p>
沈光意看到这一行字，脸颊被冷水冲过几回才勉强压下红晕，这时候又开始发烫。</p>
好在林观清没有继续调侃，同事们也都懂得识眼色，从而这件事没有闹得沸沸扬扬，只不过是当做了他们</p>
</p>
关系不好的一大凭证。</p>
察觉到他俩之间很不对劲的没几个人，大多数守口如瓶，有一个兴冲冲跑到林观清面前询问。</p>
“小秋要有嫂子了吗？”谢屿道。</p>
林观清回避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得保证不和林秋宿说，不然他要转行当八卦记者。”</p>
谢屿不假思索地摆出抗拒姿态，谴责：“那我还是不知道吧，我和我老婆之间怎么可以有秘密？”</p>
林观清冷漠地说：“哦，那没有可说的了。”</p>
“我有在茶水间撞见你和Shimmer打闹。”谢屿分析，“那时候你是不是就对人家有意思？到现在都没追到？”</p>
说到这里，他嗤笑：“林观清，你不行啊。”</p>
林观清兴致缺缺，敷衍道：“你有高招？”</p>
“如果我没有，怎么胜任小秋的男朋友？”谢屿说，“恋爱也有会不会谈的水平区别。”</p>
林观清心想，你们就是两个小学生撞一起去了，也不知道是暧昧多久才成功牵到的手，这时候来教自己窍门。</p>
不过，他终于有了要认真听几句的样子，说：“展开讲讲，我来学习一下？”</p>
谢屿道：“这些天快要降温了，首先要把心上人裹成小企鹅，帮忙穿外套、系围巾，然后会得到对方的撒娇，比如什么衣服太厚行动不方便，就可以横着他走。”</p>
林观清就不该给谢屿这个分享的机会，不耐烦道：“少来夹带私货强行秀恩爱，赶紧起开，别打扰我工作。”</p>
沪市从夏入秋，时逢换季阴雨连绵，是感冒多发的阶段。</p>
平时结伴吃饭的纪弥与方月挨个倒下，沈光意懒得独自去食堂，傍晚随便点了一份沙拉外卖。</p>
鸿拟的园区侧门安放了两排智能储藏架，员工收接外卖一般都在那里，他走过去的时候正好下着细雨。</p>
因为手机上不停有工作消息，沈光意忙着低头回复，没有撑伞。</p>
淋一小段路的雨倒是小事，可是他下台阶时二心二意，又碰上路面湿滑，不小心崴了下脚腕。</p>
当时只是走起来别扭，沈光意回到工位，才觉得脚腕刺痛发涨。</p>
他一边吃着碗里菜叶，一边盯住屏幕，没在意这点痛感，回过神时，发现崴了的地方已经肿起来。</p>
园区里有24小时医务室，沈光意打了内线电话让人过来。</p>
简单检查过后，医师说大概是软组织损伤，建议早点去医院拍片子。</p>
对此，沈光意</p>
</p>
淡淡地“嗯”了一声
继续待在工位不动。</p>
每周的版本更新哪怕推迟半小时
都要主管专门说明紧急原因
常理上没办法推迟
他一直守到自己负责的程序被QA反馈无误。</p>
他也没想到
从晚上七点到九点
不过两个小时
自己的右脚变得几乎不能动弹。</p>
医师给他留了拐杖
沈光意只得一瘸一拐地打车去医院。</p>
中途同事们关心他是否撑得住
沈光意觉得自己神志清晰
也没到无法移动的程度
示意大家该干嘛干嘛。</p>
然后
他坐上车没多久
收到林观清的消息
询问是不是快要下班。</p>
明天林观清有个外市的业内活动要出席
还要赶早上的班机
其实这时候应该休息了。</p>
但他总是送沈光意回家
今晚也不例外
特意留在公司。</p>
事出突然
沈光意不愿意麻烦对方陪自己看病
再说他这幅模样着实狼狈
下意识地想躲闪。</p>
他遮掩地输入：[嗯
今天我先走了
忘了和你说
不好意思。]</p>
紧接着
他补充：[明天航行顺利。]</p>
医院离公司很近
出租很快停靠在门口
沈光意要拄拐杖不方便看消息
如此交代完
就把手机揣进口袋。</p>
挂号、就诊、拍片
一个流程赶着下个流程
他想早点回家
没有歇上半刻。</p>
等到可以坐得久点
是医生确诊踝关节损伤
要用夹板固定伤处
做一个保守的短期制动治疗。</p>
另外一边
林观清瞧见沈光意的第一行回复
就觉得不太对劲。</p>
像沈光意这种做事稳妥的人
即便和自己闹别扭
也不会迷糊地遗漏事项。</p>
思及此
林观清去楼下多问了一嘴
很快得知沈光意晚上扭伤
估计踉踉跄跄顾及不周。</p>
“我想送他的来着
但他的性格你知道
死活要自己去。”同事说。</p>
林观清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p>
同事摇头：“要不你问问？”</p>
林观清向同事道谢
很快给沈光意打了电话
只是没有被接通。</p>
要说现在沈光意疼得差点昏过去
保持清醒就很不容易
更别说打开常年静音的手机。</p>
他脸色苍白地走出外科急诊室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还觉得难以置信。</p>
“你怎么来了？”沈光意惊讶
“不是
你在我身上安了定位器？”</p>
外面在下雨
林观清的风衣上沾了一股寒意与湿气。</p>
他道：“我巴不得在你这里装定位
免得我一家家医院找
生怕你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受苦。”</p>
沈光意怔愣片刻
察觉到林观清的情绪很低
略显笨拙地打圆场。</p>
“真的没什么大事
不需要你帮忙
实在不行还有护工
难道你想和他们抢生意？”</p>
“再说你明天要出公差
我怕影响到你的行程。”他越讲越小声
?)</p>
“只是到医院看看
都没来多久
也没猜到你会留心……”</p>
“我想当你男朋友。”林观清说
“我的心在你身上
你感觉不到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