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熟悉的味道，但是说不上来在哪里还有些不同，像是什么东西从尘封已久的匣子里面跑了出来。
记忆被拉回到更久远的从前，昏黄黑白总之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景象。
这种感觉让人意识不到这是一场相遇，反而更像是重逢。
迟疑的瞬间两人视线忽然就对上了。
顾以朔没有见过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是暗的，沉得叫人心都往下坠。
可是这样暗淡无光的东西在看见了对面的人也依然会心动地去向往光明。
顾以朔只能看到那种近似深黑的颜色在略显苍白的眼眶里面打转。
这样的场景不会让人心惊，顾以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面对未知的危险他已经不敢再一次去触动到他的什么地方。
危险就藏在身边，容不得半分的忽视。
黑色斗篷下面冰冷的手很快就松开了顾以朔，他指了指旁边燃着的火苗。
“饿吗？”
顾以朔有些没有预料到他本来以为自己才是盘中餐，没成想这还是个来送吃的的。
他没有说话，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给他喂虫子吃。
他不要。
那人见顾以朔不说话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以为顾以朔应当是不饿的。
两人之间陷入了更为长久的僵持，顾以朔坐得都有些累了。
他挪动了下位置，一只手还攥着身上裹着的毯子。
这样的动作引起了这人注意，他再次转过身来，看着顾以朔的每一个动作。
可是每一次他看的时候，顾以朔的动作都会停滞下来。
“你躺……躺着吧。”这人出口的声音是沙哑的，像是有什么利刃在嗓子里面拉扯，带着些莫名的骇人。
顾以朔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人按倒在了毯子上面。
他立刻就从面具深处看到了一瞬贪婪的光芒，不过很快就被再一次压下去了。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悬在顾以朔上方的人似是落荒一样地跑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暗自思忖。
偌大漆黑而荒凉的地方再次剩下他一个人和噼啪作响的篝火堆。
在这样的幻境中他渐渐沉了下去，梦里面都是深无边际的荒凉，无论是哪一层梦境和现实都让他遍体生寒。
明明周围都是虚无却好像有数不清的隐形的刀片在黑暗中凌迟着他的身体。
顾以朔自小在合欢宗是个被供着的小祖宗没有人敢给他什么苦难和不痛快来受着。
成年之前的根骨检查他也是毫无例外地和各大术法修道无缘。
但是因着是合欢宗中人这也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情，他不必为此郁郁寡欢。
可是一个人若是自身的天赋只能对他人有益，而无法保护自己，那么这个功法也终究会有一日危害到自身。
顾以朔身陷重重幻境以他自身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从内醒来。
这个梦境太沉太重了，压在身上就是一个巨大沉重又无解的难题。
他不知道在穹穹黑夜中行了多远的路，好似已经受尽了肉身的苦痛再度转换成了麻木。
他的十指都已经僵在那里，苍白皮肤下面的血管都发青发紫的胀痛着，他从眼睛里面流出血泪一样的泪滴。
在他的脚下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任何一步的动作，明明前方依然是暗淡无光的虚无。
明明每走一步都是如同踩在刀山火海上面的痛楚。
顾以朔甚至没有办法去保持自己头脑的清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停下来。
好像就这样走下去就还会有希望一样。
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就这样倒下去。
顾以朔已经僵劲的手指如通电一般地抖了一下。
他上半身顿时泄了力气，几乎瘫倒在地面上。
其实这里面无天无地只是虚无，只有幻假。
但是为什么痛苦却那样的强烈。
顾以朔被钉在了原地，根本没有动作。
他感到自己身上的知觉在被慢慢抽离，他浑身上下其实本来就只剩下痛觉了。
慢慢地就只剩下一些麻木，顾以朔眼珠缓缓转动着，他瞥到自己的手指慢慢贴在一起。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尝试着把两个指腹捏在一起摩挲着。
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难道人在痛到一定程度真的会变成一副这种样子吗？
顾以朔缓缓坐起来，这个动作好似根本不是他完成的这种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控制的感觉，很奇异。
顾以朔像是一个从新生长的稚子，对一切充满着新的认知和好奇。
前面的黑似乎都没有那样浓重了，尽头的黑幕应当是可以掀开的。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前面走去，每一步都左右踉跄着，四肢真如同一个婴儿一般。
大片的黑，只要有一点点的白。
那一点白就会变成全部的颜色。
顾以朔倔强地看着前方那一个微弱的白点，看着它一点点变大，一点点成为一个出口那样的大小。
耳畔的凛冽的风声没有停止过，甚至于越发强烈外物的伤害对他已经再无用处。
只有脚下，只有光明……
他每走一步都更接近那唯一的出路，他倒下过、迟疑过却从来都没有放弃，从来都没有回头。
白光终究会覆盖黑暗，人都会被光明包裹。
顾以朔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来的，他的眼睛里面有着这些年都从未经过的风霜。
人生都有他的际遇，很明显他的一生不会那样平凡。
一个被保护在溪流里面的小船是经不起海洋的风浪的。
纵使能驶向彼岸，也注定遍体鳞伤。
“怎么样了？能醒过来吗？”
……
人呼唤的声音拽，回了顾以朔几乎被冲散的神识。
有人还在等着他，他不可以在这里停留下去。
他这样响着，耳朵再度听到了声音。
“噼啪……”这是火焰中木柴裂开的声音。
顾以朔的手指摸到了什么粘腻温热的东西，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漆黑树顶拱着一轮越发光明的圆月。
他的手腕被什么死死贴着，一般温热，一般冰凉。
【提醒宿主，反派黑化值已开启。】
【目前黑化值为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