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
第三篇：无辜
满惜忘川 (MANXI_Wangchuan)
Summary:
倘若昂贵，珍贵，便可以克制、断绝念想，五条悟倒情愿他做那明台上，金身所铸的不动明王，不怒自威，可他偏要做那渡河的泥菩萨。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回头何曾有岸。
Work Text:
（1）在涉谷开战之前，菜菜子和美美子去找过五条悟。跟踪五条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个人的性格有张扬的成分，但不过分，是恰到好处能引人注意且不会让人觉得晃眼。个子很高，样貌美得出挑，又全世界仅此一份，不会认错，也不容易跟丢。一切都和夏油大人说给她们的相差无几，不，应该是夏油大人说起关于五条悟的事情的从来不会出错。不过也很奇怪，没有前后对比，没有参照物，她们其实没有认知过什么“从来”，却还是从夏油杰的某些迹象里笃定了如此。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出现了差池。夏油大人说过，五条悟这个人走路的步子很快，身高腿长，戴着墨镜在街上乱晃的时候走起来路来不管不顾，十七八岁的年纪没现在稳重却比现在惹眼，能跟上的人很少。菜菜子和美美子躲在墙后，探出头，觉得情报有误，不能算全对，她们跟着的这个五条悟，走路很慢，比湍急的人流要慢，像沿溯而归的鱼，鳞片被逆着的洪流冲烂也要回家，时常驻足，走走停停，好不干脆，也不坦荡。她们想不通新宿这条旷阔笔直的街道有什么能绊住他。
“如果他放慢了步子，多半是注意到什么，或是，在等什么人。”夏油杰说完，将手里的书页翻页到下一个章节，前一个章节在他的手里结束，下一个章节从他手里开始，往后的每一步都崭新得几乎一无所有。菜菜子给夏油杰梳着长发，发丝心软，缠在她的指缝里勒不疼人。菜菜子觉得给夏油大人细梳这一头漂亮的黑发是种享受，他们在天台上闲谈许久，直到这时才在发丝间理出一个小疙瘩。时间步履不歇，只有记忆才会频频回首，她们没来得及问夏油杰，所以您是跟得上他的人还是他会等的人？少女们没有等来答案，等来了五条悟的可丽饼。巧克力棒在滑嫩的冰淇凌球上插得精致，肉眼可见奶油的香甜可口。这不算她们的意料之外，五条悟是夏油大人亲口承认了的挚友，也是杀害了夏油大人的罪魁祸首，老实说他会做出什么她们都不会意外。菜菜子和美美子从五条悟手里接过可丽饼，不情愿说谢谢，他今天并没戴眼罩，只是戴着墨镜，应该和夏油大人口中十年前的装扮没什么两样，遮得严严实实，她们看不到他的眼睛。这个口味的可丽饼是夏油大人常给她们买的，年纪小的孩子很容易被甜品哄好，后来这成了她们最喜欢吃的，总是缠着夏油杰要去吃，外出的时候不要忘记给她们打包一些带回来。五条悟另只手里还握着一杯可丽饼，随着暑气蒸发，飘出相似的甜腻。这个仲夏午间，烈日灼心，新宿街道热得流汗，旁边新刷好的白墙上泌出豆大的水滴，过去的迹象大多都已被白漆掩盖，可看着还是像流泪，又无口说凭，说不出满腹的惋惜和心疼。菜菜子和美美子低头一人分了半条巧克力棒，蘸着奶油，不去和面前的大人追究，到底是谁先有的爱好谁后养成的习惯。
两个女孩领着五条悟去了夏油杰生前的住处。东京旧城区的楼层房，不算特别偏僻也没有紧挨着城中心的喧闹，房子不陈旧但也没有新到让人赏心悦，中规中矩，毫不惹眼，就这样在他们都生活的东京都里潜伏了十年。一栋楼里上上下下都住着普通人，每天进出都是外不见里见，可能还会在半路上遇到时打招呼，今天吃了吗，今天过得好么，他不敢想夏油杰是会做出回应还是缄口不言冷漠到底。五条悟揉了揉眼角，挤出那恼人的酸涩，徒然觉得眼前的楼像夜里藏丛的兽，将天敌的气味涂抹在自己的身上来掩盖踪迹，诡计缜密，只等一击致命。他本该是算无遗策的。
美美子在楼道里摁亮了灯，手里抱着娃娃，一声不吭，只是黑得剔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五条悟。菜菜子已经快着步子，两步并作一步冲上了楼。走进楼道里，外头有再浓艳的日光，这没窗的里子也显得昏暗，五条悟跟在美美子身后，少女有一头黑色的短发，修剪整洁，随着登楼轻晃，楼道里的光昏斜，他拾级而上，还分得清明和暗，至少目前是如此，直至抵达楼中高处，那间连着天台的屋子。房门敞开，美美子和菜菜子一起站到了门框处，张开手拦住了唯一进出的通道，对他怒目而视，像是护食的幼兽宣誓占有的主权，眼眶红了一圈，她们将天敌引至巢穴，知道不得不放行，可又忍不住频频反悔。该向前，是该向前了，这也是夏油大人教给她们的东西，往前走，不要回头，只要能熬过这一劫，以后就再没有能拦下她们的大难，这是一门成长的课，要顺利结业她们才算成为大人，可她们学得拙劣，步子只能一走一停，徘徊不止。五条悟的高个子其实能让他越过少女们的阻拦望见房间的内置，干净，家具被规置在合理的位置，像凝固的标本，精致得叫人窒息。来由无端，他觉得眼前昏暗，似乎染上了某种氤氲，模糊不清，擅长气人。朝里望去，房子的大门敞开，看得见里间的房门，没有关严，一前一后，房门一个套一个，像一张一合的嘴，向他诉说某种毒物的蛊惑，又像在说冷峻的劝诫，要他收手，避免一触即亡。菜菜子梗着脖子，她要这样抬头才看得到五条悟的脸，出的声里忍不住哭腔，她问他为什么要给她们可丽饼。五条悟微微垂首，墨镜沿着清隽的鼻梁下滑到一个足够坦诚的距离，少女终于看见了那双眼睛，验证了那双眼睛，凝滞着苍翠，同远空般碧蓝如洗，和夏油杰描述的一字不差。他勾起唇角，没有笑出声，语气似乎想要轻快，可事实上却还被重物累赘，滞在地面：因为我们是夏油杰的受害者同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