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冲她露出一排排闪亮的牙,她迫不得已,只能一退再退。
    所谓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销毁骨,大抵如是。
    不知不觉间她又一次输给了花崎葵,至少面对那些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没有大步上前撕碎大字报的勇气。
    这时,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六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走进来,趁着假期新换的发型很漂亮。真纪还没回过神来,手中的手机就被夺了回去。
    抬头就见小野已经闪身站到一步远的地方,正侧过脸专注地整理自己的铅笔盒。无印良品的基本款,配上几只百乐78G的钢笔,她头一次发现前桌是个钟情于文具的小姑娘。
    女孩们齐声叫着小野的名字,高高低低地,娃娃音和女中音夹杂在一块儿,小野磨蹭了一会儿,终于啪一声扣上塑料盖子。
    「来啦来啦——」
    「对了日影同学,」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走出三步又回了头,在女伴们微微拧紧了眉的目光注视下,公式化地叫她一声,「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办公室里,班主任把期末考评单递给她,叮嘱了几句学生代表发言的事情,又让她叫另一个同学过来。真纪怀里抱着成绩单,右手拧下门把,小小的格子间里冷气打得很足,白墙壁年前刚刚粉刷过一遍,看起来干干净净。
    她忽然就不愿意离开。
    外面骄阳似火,空气随着高温而沸腾、抖动。
    她回了教室,叫上人,又走出来,拐过几个弯,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去上厕所。
    五楼尽头的卫生间,边上是空荡荡的水房。真纪走进去,锁上门,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像是在给她所剩无几的好日子读秒。
    她一拳打在门板上,终于,慢慢地,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像一只好不容易升到高空,又因承受不住气压而炸裂的气球。一阵风吹过来,在半空中被扯得七零八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真纪。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马上反转了ww
    第21章  [21]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声。她颓然睁开眼睛,心想大概是刚才的动作按到了开机键,可怜这块废铁瘫痪三天,现在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真纪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本来不想多理会,它却嗡嗡震动得执着。她叹口气打开屏保,原来是电话。神奈川打来的。
    「你好。」
    她客套地接起来,一颗心七分放空,三分留着来听那头的问候。对方咳嗽几声,想说什么,又咳了几声。
    她忽然沉默了。心像是坐在飞速疾驰的车里,没系安全感,就来了个急刹。
    「爸……」她吸了吸鼻子,「咽炎又犯了?」
    那头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咳嗽:「老毛病了,不碍事。你这段日子怎么没来电话啊?」
    「我……手机坏了。」她言简意赅,不敢多一个字。
    「没事就好,看把我给急得。」父亲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纪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象出他拿着手机左顾右盼,支支吾吾的样子。
    只有这时候,她那个生意场上一直挺成功的父亲才会像个小孩子。
    真纪小的时候,父亲忙着创业,母亲搞设计的,兼顾着里里外外,还要对付本家的事务,她先是跟着外婆,外婆过世的时候连哭都不晓得,站在灵床边上看着那个永远严肃、此刻却面色青灰的老人,直到被泪眼朦胧的母亲抱走。后来是单身的姑妈带她,像是费尔明娜的少女时期,成天和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却像是姐妹的女人呆在一块儿,不知今夕何夕。几年后姑妈去了海外工作,她才回到像是个样子的家,最后和谁都不亲。
    她以为自己坚强至此,被毁容时都忍着没掉一滴眼泪。谁知道母亲在她的床前坐了三天三夜,一夜白头,不过如是。
    她还是逃不过那一句血浓于水。
    这个时间,又逢着休假,父亲大概是在客厅里看电视,目光扫过电视两侧的立体声音响,扫过卫生间、书房和通往二楼的台阶,最终在厨房前亮了一下——
    「你妈说她要接电话!你等等噢——」
    真纪笑了一下,在父亲拖鞋的踢踏声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鼻息,眼角的泪,全都一滴一滴拧回肚子里。天知道自来水也是可以倒流的。
    母亲好像正在切菜,她听见她把刀放在砧板上,又擦了擦手,窸窸窣窣一阵子后,接起了电话。
    她好像也没问什么。只是提起了起提期末考和刚刚过去的欧洲之行,问她暑假什么时候回家,妈妈好做你喜欢的菜。
    真纪眨眨眼睛,说我想吃天妇罗,还有你烤的栗子蛋糕。妈妈在那头应着,好好好,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