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我也追过小千你呢,最后却输给阿南,你要是后悔了,欢迎随时回头来找我啊!」
    这一个,他要让他后悔出生在世界上。
    「哈哈,老板不在,我们才敢跟大嫂开玩笑,平常有些话可不方便给老板听到呢!」
    这批混蛋,平日都对她说些什么?!
    惨,曹亚劭直想掩面叹息,要是他家香香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当卖花女,让一堆单身男人对着她流口水,他会拿他们的口水将他们的骨头熬汤。大嫂这一招太过火了,严重刺激爱她的男人,他得赶快安抚学长,以免酿成流血事件,他转头找人。
    「学长——」吓!人呢?!
    拿了玫瑰的建筑师们进事务所去了,柏千菡对走在最后的两个年轻人微笑。「两位是新来的?」
    「是啊,今天是第一天上班。」第一个年轻人礼貌地应答,第二个只会傻笑,早就被电得魂魄离窍了,往事务所内走时,还意犹未尽地追问同伴。
    「这位真的是我们的老板娘?她已婚?不是什么明星或模特儿?」
    「废话,要不是已婚,怎么叫她『大嫂』?你小心点,你刚才冲着她淫笑,要是给老板看到——」蓦地顿住,老板大人就在前方走廊上,以俊逸不凡的三七步等着他们,俊颜阴黑,左掌箝着一束没收来的粉红玫瑰。
    前辈们显然都在此被拦截了,第一个年轻人很识时务,双手奉上玫瑰,顺利通关。
    「老板,只是一朵花嘛,别这么认真……」第二个年轻人还想打哈哈,他这辈子没有任何艳福欸,拿一朵美丽人妻的玫瑰,无伤大雅吧?
    「不要对我淫笑。」身为体恤下属的好老板,单南荻提供对方两条路。「一朵玫瑰和在工地扛一周的水泥包,你自己选。」
    于是,他送她的每一朵玫瑰,又回到他手上,但单南荻殊无喜悦,他走到事务所门口,柏千菡正在和曹亚劭说话,微微笑意使她侧脸显得柔和而妩媚,当她发现他,笑意迅速熄灭。
    他不在乎。当她无视他所有挽回她的努力,他干么还要在乎她对谁笑?
    但他又确实很在乎,她毫无软化的态度,让他更加痛心悔恨。
    这时他才发现曹亚劭身边多了个人,是蒋棻,她显然刚从外头回来。
    她瞧瞧单南荻,看看柏千菡,评估着两人之间诡谲的气氛,夫妻吵架?还是冷战?管他呢,他俩失和,她最高兴了,她暗暗窃笑。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我们先进去,学长你陪大嫂吧!」曹亚劭硬拖着不情愿的蒋棻进事务所去。
    事务所门口只剩夫妻俩。
    当单南荻向她走来,柏千菡只希望内心能更无动于衷,他清瘦了,感冒夺走他的气色,悔意镶出他眼下黯淡的阴影,显得颓丧而落寞,望着她时,他消沉的双眸燃起神采,她的怨怼变得模糊,她应该气恼,却无法发作,她试图将他驱逐出自己的生活,却怎么也无法将他驱离她的心。
    甚至她将他赶出生活的尝试,也都宣告失败,她想尽快离婚,让心情平静,但他不肯,也不让她安宁,用尽各种管道干扰她,求和的鲜花、忏悔的信纸——她不该看的,让他有机会透过文字,对她的感情低语,结果在遇见感冒的他时,她无法狠心不理。她递给他的应该是离婚协议书,而不是怕他病情加重的口罩!
    单南荻将玫瑰递过去,柏千菡不接,他凝视她明亮而冷淡的眸子,低声问:「你这么做,是要让我难受,还是难堪?」
    「你难受了?难堪了?」她慧黠地扬眉。
    「我——」
    「你不必解释,我不在乎你的感觉。」她语气嘲讽。
    「但我在乎你的。」
    她拒绝理会内心暗涌的情绪。「我妈和你妈都出国了,看你的表情,你也知道了吧?就趁这一个月,我们把离婚办了——」
    「我不离婚。」
    她微愠。「除了这句,你有别的台词吗?」
    「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我?」他固执地追寻她双眸,渴望看见任何原谅的契机。
    「女人想离开出轨的丈夫,还需要理由吗?」
    「就算这个丈夫后悔了,想改过、想弥补,你也不肯给他机会?」
    「原来,问题的根源是我不给你机会?」她笑了,笑得苦涩而讽刺。「当你吻着、抱着那女人时,你不是给我机会,也不是给你自己机会,你选择给她机会。」
    「我没有碰过她。」这话他不知说了多少次,却完全无法撼动她眸中的冷硬,他很气馁,但仍不肯放弃。「我至少守住了这个分寸,没有放纵欲望。我守住肉体的忠贞,只是一次精神上的脆弱,就不可原谅吗?我不是个完人,就不值得被你所爱?」
    「你就是靠着这个想法,心安理得的外遇吗?」她讥诮。「你当然不是个完人,你只是个事前不敢光明正大、事后推卸责任的差劲男人。」
    单南荻脸色铁青,并非因为恼怒,而是无话可说的难堪。他渐渐明白,她最在意他的忠贞,而他在这方面信用破产,在此着墨徒然更激怒她,他改变策略。
    「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她没回答,但凌厉的眸光稍敛,涌现一种令他振奋的光芒。
    他靠近她一步,嗓音低柔。「现在的你不需要我的描述,你已记起过去,我不是想刻意强调我们年轻时纯真的感情,希望你看在它的分上,宽恕我后来的荒唐,我只是盼望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
    「你好意思说始终如一?」她嘲弄的力道已缓了许多。
    「对,始终如一。」他坚定道。「我确实做错很多事,因为太渴望你成为我的妻,急着要你共许婚姻的承诺,却疏忽你对婚姻的期许和需求。我以为认真工作、保障你的生活,就等于保障你的幸福,但你的幸福并不系于我完成多伟大的建案,是你需要我时,我在你身边。至少有一件事,我没想错——」
    他凝视她。「当一个你需要、依赖的男人,是我最想做的事。坦白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消气、让你回心转意,我只是想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我爱你……」
    她猝然别开脸,无法再承受他任何深炙的注视。她讨厌自己,轻易为他动容,她更害怕自己耿耿于怀的,其实只是他的背叛,而她的情感在原地打转,始终脱离不了爱他的轨迹。
    她亦始终如一,爱他一如往昔,但她能心无芥蒂地继续这份爱吗?她要如何在与他共同生活时,不去想起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就看在你对我也依然有情的分上,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单南荻更加低声下气,无声地逼近她,他看出她的动摇,意图用这柔性手段抓牢她。
    「我对你依然有情?」她轻喃。「也许吧……」
    他大喜,不敢表现得太急躁,连声承诺。「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不会再对你不忠,我们不要离婚——」
    「我们要离婚。」
    他沮丧,濒临绝望。「但你还爱我,你不是真心想离婚……」
    「啊,怎么办呢?」她淡淡道。「我忽然发现,我其实没那么爱你。」
    看着他脸色骤然苍白,神色痛苦,她胸口也疼痛纠结,爱与不爱,都同样伤神。她好倦,想离开这纠缠无解的局面,迈步欲走,他却拦住她不放,她蹙眉瞪他,同时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她——是蒋棻。
    她立在走廊一角,藉盆栽隐匿,显然已在那儿待了片刻,那位置足够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里,而她嘴角愉快含笑,仿佛看了一出精彩有趣的戏码……这女人,竟似比她更期待他们离异?
    「小棻,你出来做什么?」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单南荻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蒋棻,他紧张地以眼神示意她回办公室。
    蒋棻反而从盆栽后走出来,亲昵地向柏千菡寒暄。「好久不见,大嫂,刚才真失礼,没能和你好好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