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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娘。
    他终于放纵自己的嘴角,痛快的朗笑了一回,驰马迎风,如此爽快。
    但他们俩心领神会,在诸部曲眼中就是淡然得跟白开水一样,表不表白根本都没两样啊!
    你们是谈了没谈呢?
    但怎么看,少主依旧是冰山脸,暴风雪似的威压根本就没有稍减的趋势。十七娘子还是淡淡的温和,照样吃饭睡觉研究脉案,群医辩证之外,偶尔会诊或赴宴。
    一切如故。
    金钩开始怀疑少主和十七娘子之间的暧昧是不是幻觉了。
    喔,现在天天喝汤药了。让金钩很紧张,还特别去见了一次忙得昏天暗地的陈祭月。
    「不用担心。」陈祭月并没有跳起来往徘徊别院跑,只是深思了一会儿,点点头,「不必担心。她不会让我们…我是说,她父兄难过。所以她什么都有数的。」
    陈祭月觉得,总算是明白她了。她不会让她父兄为她难过,也不会让他难过。要放进她心底很困难,但放进去了,只要他始终如故,十七娘就会让他永世安稳。
    「劝她按时按点吃饭睡觉就好,其他的,随她高兴。」陈祭月嘱咐了这一声而已。
    金钩却有点发晕。怎么…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后,少主跟十七娘子怎么好像变得冷淡疏远了?
    结果诸部曲心事重重,常常担忧的看独自看脉案的陈十七,设法给她逗乐子,引她笑。
    北陈侠墨子弟真是一群实诚人,异常可爱。所以,陈十七都是挂着一个温雅的笑。
    或许允许少主大人靠近,就是因为少主大人终究还是理解她的,就像她也理解少主大人一般。
    他们都不是能束缚的人。最大的重视,就是绝对的信任。
    这是第一个,信任她到这种地步的人。所以,她会珍惜这种绝对信任,不会让任何人担心。
    仲夏陈十一敏行终于摆脱了拦路喊冤的百姓,在时限之前简直是奔逃进京。
    神捕的名声的确响透云霄,名震京城了。
    但陈十七看着十一哥的时候,只是沁着的微笑更深一些,并且肯定了这一年来的努力。
    金钩铁环常常迟疑,觉得她当松的时候却异常跋扈,当紧的时候却莫名退让。似乎什么都没做,常常陷入险境和流言。
    事实上是,所有的事物都有其度,察觉该张驰的时候,时机早就过去了。必须要精密的计算,为了各种变因随机应变,让琐碎零散的各种日常,能够纂在手底,才能踩在度内,让流水日常变成计划中的一部份。
    不管做什么都要有意义,不管是行医、聚诊,对象不管是高门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哪怕只是无聊宴席、看似闲谈的一句话,都该往她的目标靠拢,才能「好像什么都没做」,但什么都做了。
    十一哥刚从京外赶来,却只是抱怨京城很热,关心责骂她的白发,却没有兴师问罪。
    这看似没有什么的事情,却蕴含许多意义,值得解读。
    十一哥不是藏得住事的人。而她在京城内的绯闻已经到桃色纷飞的地步,哪怕一个字传到十一哥的耳朵,都会让他跳脚大骂,质问她,好选择该去坑哪一个。
    没有这么做就是流言仅限于京城。而这种绯闻远播,通常都是百姓的手泽,不好加诸在家书、甚至友朋的信件。在达官贵人、书香世家眼中,这是有把柄的轻浮。
    她在百姓间建立起来的声望,让她成了一个友善的、带吉兆的送子九尾狐仙。即使外传都带着温情,解释成狐仙的天魅即使是太子也抵挡不了,但也发乎情止于礼。
    他们诚心的希望,这是真的。太子有嗣,大燕的朝政也就安稳了。经过几百年的战乱,终于得享太平,十几年实在还太短、不踏实。希望把这份太平延续下去,已经非常厌倦战争了。
    虽然和她原始的打算有些差池,经过少主和哥哥们的帮助,往鬼神的方向前进。但也没什么不好。她理解百姓的希望,不妨碍他们的梦想。
    她的确努力的治愈过他们的母亲姊妹或亲眷,温和的对待他们,怀抱着墨家的兼爱。的确是有自己的小算计,但她并没有抛弃自己墨家的身分。
    认为出自墨门的她是吉兆…那从墨家的明鬼角度来看,也不算错。
    而百姓们,也回报她,将她美化,没让这些绯闻创害她的名声,乃至于所有江南陈家女儿的名声,她也愿意回馈,形成彼此相善的良性循环。
    这些,她只要一瞬就能从脑海中一晃即明,但要解释给人明白,多么困难。
    她温和的看着十一哥,她世间最爱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他其实很难过,只是叨念着掩饰。为了她找不到一根黑头发的满头银丝。
    害我也好难过。
    陈十一低头喝茶,怕被徊姐儿看到他发红的眼睛,瞥见过来续茶的金钩,他神情一凛,把难过抛到九霄云外。
    「徊姐儿。」陈十一板着脸,「八哥派人送信给我。北陈的人先下去,省得我控制不住。」
    陈十一很愤怒。
    陈十七露出诧异的神情,八哥哥?真是的。
    她缓缓弯起一抹温雅的微笑,「十一哥,你问。我知无不尽。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瞒你们什么。」
    徘徊 之五十二
    虽然是自己亲妹妹,这样的笑容也是从小看到大,陈十一敏行还是微微寒了一下…然后是不堪回首的无数心灵创伤。
    上有一个未卜先知的鬼谷子哥哥,下有个明察秋毫、闻一知十的妹子,夹在中间的他真是无数辛酸血泪。更不要提江南陈家已经妖孽辈出,好不容易到京城念书,又遇到一个妖孽中的妖孽,九尾狐慕容怀章,跟他老哥小妹子狼狈为奸,结成一伙狐狸精,惹祸无数,每每被牵连。
    他之所以对办案那么有热诚,甚至干出一个天下第一神捕的美名…就是相较那群妖孽和狐狸精,所有的罪犯脑筋都显得很不好使,让他诧异而且轻易的捕获。
    人总是对有天赋的事情特别热衷…他绝对不承认是一种找补求安慰的心态。
    振作点。他警告自己。你好歹也是大燕第一神捕,不应该轻易被自家妹子拿下马。
    所以他更加严厉,肃穆的看着陈十七,「北陈蛮子的少主跟妳是怎么回事?」
    这样问就对了,直指问题核心,不要给狡猾的小妹子有什么闪躲的空间。
    陈十七宁静微笑,「陈少主派人去山阳接我来京,十一哥,是你亲眼所见。我奉巨子之命,少主则奉北陈巨子之命,有什么不对吗?」
    陈十一有些错愕。是啊,照这个角度好像没什么…不对!怎么被绕了!
    「别来这套!那小子奉他们巨子之命天天跑来吗?!」陈十一激动了。
    「首先,十一哥,陈少主并没有天天来。」陈十七温柔的指出谬误,「再者,十七在京是为了南北陈巨子的协议,而我的身分敏感,不好牵累在京子弟,所以少主才担任我的亲长,关照我的生活。不然,一个无品阶、无依无靠的失婚妇…」她顿了顿,「不太好在京中立足。」
    这笔直的一箭,正中红心,险些逼出陈十一的泪。
    十七娘依附他过活,在山阳县那样的穷山恶水,都曾被人轻视欺凌过--虽说那些人的下场无一例外的凄惨--但也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这年头,被休弃的妇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山阳都这样了,何况拼命穷讲究的京城。再没个亲长壮年男子出面打理,被欺凌简直是妥妥的。
    虽然他很肯定敢惹十七娘的绝对是没事找虐的,下场是地狱等级,但只要想到被欺负的过程…就心痛如绞。
    只恨外派官员无诏无令绝不可进京,他连跟来照应妹子都不可能。说起来好像是应该的,妹子这样的个性也不愿意让江南陈家在京子弟背负起任何麻烦,将她邀来的北陈自然要负责她的一切…
    等等。为什么又觉得理所当然了?明明八哥信里说得不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