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德欧走到柜台,对身著和服的服务生说了几句日文后,逕自带容榆走进一间和式房间。
    「你会日文?你好像对这裡的环境很熟悉?」容榆有些意外,他看起来完全像受西方教育。
    「我十二岁以前住在这裡,之后只来过四、五次。」他推开和室拉门走进房间,放下儿子,这间他曾住过的房间,他母亲一直仔细保留著。
    「哇~好可爱的照片!」容榆拿起电视柜上放置的相框,裡面是一张帕德欧童年的纯真照片。「你小时候看起来好清纯哟!」她有点揶揄道。
    帕德欧斜睨她一眼。「那麼久的照片干麼还不收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怨。
    「你妈一定很疼你,你们為什麼没住在一起,你父母分居吗?」她现在想多知道他的事。
    「我妈只是我父亲眾多情妇之一。」他说得很平淡,彷彿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呃?」容榆瞪大双眸讶异不已。
    他,竟然是私生子!跟她的墨德一样……她驀地晶眸一沉,有些忧伤。
    「妳介意?」帕德欧意外她的反应。
    容榆摇摇头,她不介意他的身世,而是担心另一件事。
    「所以,你恨你妈?」她的视线转向将小脸贴在窗边的儿子小小身影上。
    她心爱的墨德将来会不会恨她?
    「我没有恨我妈,只是不能释怀她把我推给父亲后不闻不问。墨德很喜欢妳,我确信妳也不可能弃他於不顾。」帕德欧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看出她的担忧。
    刷!和式拉门突然滑开。
    「帕德欧!」一个婉约的中年妇人踉蹌地奔进来,险些绊倒。
    帕德欧及时上前扶住她。
    「妈。」他轻唤一声,看见幸子的瞬间,感觉心中一窒。
    幸子双手紧紧搂住他,抽噎著。「我好高兴你愿意来看我。」
    「拜託,妳不要哭好吗?」虽然几年才见一次面,但每次见面她总是哭哭啼啼,令他尷尬不已。「父亲託我问候妳,也许过几天他会来日本。」
    帕德欧轻声交代口信,虽然他父亲个性风流,但非常重情重义。
    「能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幸子抬头看著他,伸出白皙的手轻抚他的脸颊。这个她朝思暮想的儿子,為何三、五年才能见上一面?
    帕德欧不自在的轻轻拿开她的手,轻描淡写道:「妳瘦了。」
    幸子用和服衣袖拭了拭眼角,缓缓站起身。「听说你带女朋友来?」
    她看见帕德欧身后的容榆跟墨德,有点惊讶。
    「妈,这是容榆,她是台湾人。」帕德欧改用英文介绍。
    「伯母,妳好。」容榆甜甜一笑,伯母的脸色略显苍白,但感觉气质高雅。
    「妳好,很高兴看到妳。」幸子露出温柔的眼神。帕德欧第一次介绍女友让她认识,代表这个女孩很重要,且他还重视她这个母亲,她感到无比欣慰。
    「妈,这是我儿子墨德。」帕德欧抱起儿子站在幸子面前。
    幸子诧异地瞠大一双杏眸。这个可爱漂亮的娃儿是她的孙子!她风流轻浮的儿子竟会生养孩子!
    「可以让我抱抱吗?」她惊喜的声音有些颤抖哽咽,眼眶又盈满泪水。
    帕德欧对儿子轻声道:「这是奶奶。」他教墨德新的单字。
    「奶奶?」墨德发出可爱的声音。「不一样。」小脸露出疑惑。
    容榆摸摸他的头。「这是日本的奶奶,跟花莲的奶奶不一样。」她笑著解释。
    墨德伸出两隻小手,轻叫一声:「奶奶。」
    幸子抱过墨德感动不已,多麼聪明可爱的孩子呀!她想起帕德欧小时候的模样,彷彿昨日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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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时,他们在和式餐厅享用丰盛豪华的怀石料理。
    餐后,帕德欧接了一通电话,便先离开处理一些公事。
    「你们还没结婚吧?」幸子温和的询问。
    容榆摇摇头,淡淡一笑。她没想过要嫁他,不敢想也不适合。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帕德欧结婚我却不知道,那我会觉得很悲哀。妳很喜欢他吧!愿意為他生孩子,应该很爱他吧?!」幸子慎重的问。
    「我爱他,但我不是為了他才生孩子,我喜欢墨德,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其实,我没想过会再与他相遇。」她拿起纸巾擦拭儿子的嘴角和双手。
    「妈咪,虾虾。」墨德的小手探向她碗裡剥好的虾子。
    「你吃太多虾虾,明天会变虾虾。」容榆笑著拿起一隻虾子放在他的小手上。
    「帕德欧很喜欢妳。」幸子欣慰的说。
    用餐时,帕德欧帮容榆跟墨德剥了两碗明虾,看得出他的体贴。
    「他应该对每个女人都很好。」容榆轻抿一下粉唇,虽然不该在他母亲面前批评帕德欧,但她仍实话实说。
    「我很清楚帕德欧的性格,妳毋需讳言。他确实风流,处处留情,看似多情,但他其实谁也不爱,只喜欢无拘无束的游戏人间,任何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但如果找到在意的东西,他会很珍惜。我看得出他在乎妳,不同於一般女子。」幸子给她一抹柔柔的笑靨。
    容榆双颊微红,心喜幸子的话语,但她真的有那个能力与魅力拴住他的心吗?
    「伯母,妳很爱帕德欧吧!那為什麼愿意让他离开妳身边?妳还爱他父亲吗?」容榆想了解她的心态。
    「我爱帕德欧,更胜过自己的生命!生下帕德欧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虽然,他父亲希望我能跟他回义大利生活,但我不想看见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那无关怨与恨,因為我明知他的性格仍心甘情愿的陷进去。他父亲希望带回孩子,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捨不得。」回想往事,幸子双眸噙著泪。
    「可是,我渐渐发现帕德欧体内的义大利血缘更甚於东方血缘,他需要无拘无束自在飞翔的环境,他父亲可以给他我所不能给的,為了他好,我心痛如绞地把他送到他父亲身边,没人知道我心裡的苦楚。
    「有时想想会后侮当初做的决定,我知道帕德欧怨我,虽然他不说,但他以為我不爱他才把他送走,他是我的心头肉啊!我怎麼可能不要他。」幸子摀著嘴泪流满面,满腹委屈,却一直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
    「奶奶,哭哭。」墨德跑向幸子,把手中的面纸递给她。
    「墨德好乖呀!」幸子揉揉他的头,拿过他手中的面纸,虽然用过,但她感动不已。
    「墨德,给别人的面纸要拿乾净的。」容榆抽起一张乾净的面纸,示意他拿过去。
    墨德跑回她身边拿著面纸,再咚咚咚地跑到对面交给幸子。
    幸子把他抱进怀裡。「帕德欧小时候看见我流泪也会拿面纸给我,虽然小小年纪根本不懂大人的伤心是什麼,但无心的单纯举动,比什麼安慰都还直达心坎。」
    容榆欣慰的微笑,墨德遗传了帕德欧体贴的个性,但愿不要传承到风流的性格。
    「伯母,既然妳很关心帕德欧,為什麼不主动去义大利找他,增加两人相处的时间?他父亲应该不会反对吧!」
    「我不敢去找他,虽然很想见他,但我害怕看见他似有若无的冷漠眼神,愈害怕反而让我们愈生疏。」幸子说得很悲伤。「妳知道吗?对於他的冷淡,我的心情是矛盾的,那表示他在乎一个人,才能让他的情绪起伏,如果他只是假装表面跟我热络,那我也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幸子轻嘆一口气。
    「伯母,妳是个好母亲,原谅我刚听到帕德欧的身世时,以為他是在不被爱的环境下成长。现在,我相信他拥有富足的母爱,如果他还错怪妳,那他就是个大白痴!」容榆刻意提高音量,似乎要将声音传递到门外。
    「妳不用说那麼大声,我也听得到。」帕德欧推开门走进来,斜睨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