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的牧妐晴哪里听得进去。
    「……第一美人……美人……谢了……就要跟爹娘一起……」她哭着说。
    要不是话全糊在一块,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被喻为华中第一美人的妹妹,这会儿却像朵正在凋零的花儿那样,既憔悴又不见生气,再这样下去,只怕要香消玉殡,跟着她爹娘一块儿去了。
    「她不会有事的。」冷之安不在乎她想表达什么,他想表达的只有这件事。
    「姊姊……」
    气若游丝的声音成功的吸引牧妐晴全部的注意力,顾不得眼泪还挂着、眼睛红红的,连忙扑上前急问道:「心儿,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绝色不再,已经变皮包骨的华中第一美人先是看了看姊姊,再看了看贴身侍女福福在历经方才一连串逼问后,很明显求救的表情。
    确定了眼前的一切不是高烧所致的幻觉,最后,那审问的目光很自然的瞟向姊姊身后的侍女……
    心虚不已的幸幸咚一声直接跪下,哭丧着脸忏悔道:「二小姐,是幸幸不好,幸幸不小心说溜嘴,又拦不住小姐……」
    「别怪幸幸了。」牧妐晴气鼓鼓的截住侍女的话,对着妹妹训示道:「你病得这样重竟然想瞒着我,我才是要生气的人。」
    牧倾心身居当家之位,年纪轻轻,运筹帷幄。
    然而几个叔叔日益毒辣狠绝的手段,已经一日一日拖垮她的身子,在这当时,还要忧心下落不明的姊姊安危,即便有家仆受命前来通报平安,叫她暂且放下心,但也只是因为眼下暂无心力去进一步计较姊姊这桩突来的姻缘究竟是好是坏。
    先保住性命即可……
    以近日的身体状况,倾心只能先守着这个准则,无法再为姊姊做更多。
    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哪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看着姊姊的忧心焦急,倾心轻叹一声,将所有一切简化道:「不会有事的。」
    「又想骗我。」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牧妐晴好恨自己的没用。
    此时沈甸甸压在心口处的力不从心,是从小就开始累积起的。
    自小,爹爹宠她,娘疼爱她,就连妹妹也是一个样儿,对她又宠又疼的,一个个都把她当心头肉对待,忙着为她抵挡外界所有的觊觎垂涎,严严实实的守护着她,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快乐无忧。
    这样一番心意出自于爹娘也就算了,但连倾心也是如此,就让她过意不去了。
    明明,明明她才是做姊姊的那一个,守护手足这种事怎么说都该由她来,怎么在牧家却整个相反?
    不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倾心病得昏昏沈沈,眼看着都快无气息了,竟还想着要先哄她安心?
    这让她怎能不打心底感到难过?
    又如何能不感到浓浓的挫折感?
    「别哭。」
    在牧倾心开口之前,已有人出声。
    冷之安浑然不觉自己抢走小姨子安抚人的工作,揉了揉小妻子的头,温声道:
    「我说了她没事。」
    「连你也想骗我。」她呜呜的低声呜咽,在冷之安的眼中,就像只饿肚子的小猫儿那样,可爱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对她,一直就是如此,不知如何是好啊……
    「不骗你。」星眸中满溢着宠溺之色,冷之安轻拍她的额头,要她专心听。「你妹妹不是生病,是中毒。」
    含着眼泪的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因为他使用的字眼。
    中毒?
    真的假的?
    「是真的。」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冷之安确认道。
    卧病在床的牧倾心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互动全看在眼里。
    搁置心头的千百种忧虑当中,关于姊姊良人的这一栏位,所有的猜疑与忧虑,都因为冷之安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占有欲而宽了心……
    「『夺魄吸魂测试版』,中此毒者初期症状就像伤风,高热不断,是一般伤寒解热的药方无法治疗的,只能就这样拖着,直到中毒者的精气神被反覆不定的高热给消耗殆尽。」冷之安进一步的解释,很含蓄的带过这药性的结局。
    牧妐晴听得一愣一愣的,犹挂着泪痕的粉嫩小脸充满了狐疑,略过「消耗殆尽」是怎样的尽法,她最先想到的问题只有一个:「你怎知道?」
    「这毒是我调配的。」
    这答案说得轻描淡写,让牧妐晴一度以为他在开玩笑,因而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对。
    「我调配的。」当着那傻愣愣的神情,冷之安很好心的又承认了一次。
    牧妐晴已然说不出话。
    那震惊表情定格了好久之后,才极其缓慢的从坦承不讳的制药者身上转向受害者……
    「啊!倾心!」忍不住大叫出声。
    受害者不知何时又昏迷了过去。
    ******
    身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太苍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愿,成为一个比松伯更加被主人倚重跟信赖的侍仆,那就是他的愿望。
    他一直在努力学习,从八岁那年自愿跟着回渊峰谷之后,无一日间断地在学习怎么当一个完美的贴身侍仆。
    太苍自认用了十足的心,特别是像喜怒不形于色这种最基本的定力修炼,他原以为至少有一定的程度了,但这会儿,他知道他的修炼还不够……
    「夫人有什么疑问吗?」他问了。
    他该要忍住,但被人以蛇盯青蛙的姿态足足盯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只可惜,叫他破功的问话犹如石沈大海,并无回应。
    那个说要到园子走走、透透气的人还是原姿势、原表情,一动也不动地死盯着他看。
    隐忍着,太苍很不想破功得太厉害,只能暗自调息,维持住沈着的表情再唤一次:「夫人?」
    犹如大梦初醒,在太苍的第二度叫唤之时。
    「啊?」视而不见的目光有了焦距,回过神来的牧妐晴直觉问:「什么事?」
    原来……她只是刚好看着他这方向在发呆,而不是在看他……
    太苍用尽了意志力,才维持住脸部的平静。
    「没事。」他说。
    太苍的出声好似指引了一盏明灯,让牧妐晴满脑子的问题有了宣泄的方向……
    「喏……」她开口,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问了:「你跟着你家少爷这么久,解毒的事……有没问题啊?」
    想了想,觉得该补充点什么,牧妐晴连忙又道:「我不是不相信他,但他自己又说了,取名测试版的都是失败品,没有特地研发解药,这事关系倾心的一条小命,我、我……我总是不放心。」
    「对少爷而言,失败品就是有所缺陷,这种毒物没有留下的必要,自然不会想研发解药,但只要他想,要做出解药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太苍如实道。
    说是这样说,但是对一个帮不上忙,只能等待结果的人来说,没事做的情况下,很难不胡思乱想。
    即便牧妐晴已经主动到园子走走想转换心思,但成效似乎有限,更何况……
    「为什么夫君做的药,会毒到倾心?」她一直想不通这点。
    「回夫人的话。」太苍知无不言,答道:「虽然是失败品,但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很好用了,所以沧少爷会定期将失败的药一起收走。」
    太苍口中的沧少爷是冷之安的孪生兄弟冷之沧,成亲多时,虽还没见过面,但对于这点牧妐晴是知晓的。
    先前她只听闻这位小叔是做家族生意的,一直没机会过问冷家到底是做哪门子生意,但这会儿将事情兜了一兜,大抵也知是什么营生了。
    虽然搞不懂,怎会有人把贩售毒药当一门生意经营,但与其思索这问题,牧妐晴更忧心有人要对倾心不利。
    当真有人欲除倾心而后快,甚至已经积极到下毒的程度了,下的还是这种没解药的毒,这……
    「夫人切莫烦忧。」立志当一个完美的贴心侍儿,太苍很适时的推崇自家主人。「少爷需要时间观察病人状态,也需要时间去想解毒的药方,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少爷肯出手,倾心小姐的命绝对留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