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姐,你不喝药会死的……”不断涌出的泪水又模糊了视线,穆夕华耐心地在她耳旁反覆恳求著她喝下药。
    蓦地,艳无敌伸手扣住穆夕华的手,无意识地发出痛吟。“杀……杀了我……我好痛苦……杀了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穆夕华愕然一惊,药汁溅了一地。“三师姐,你醒了?”
    “求你杀……杀了我……”她神思涣散地无力反覆喃著。
    穆夕华闻言,猛地挣脱她的手,一脸震惊地摇著头咽声说道:“不!我不要!我不要!”
    无法和司徒墨濯相守的心痛,加上身体上的剧痛难忍,了无生意的艳无敌骤然发出一连串极痛的嘶喊,只求一死以解脱。
    “三师姐!”穆夕华惨白著脸,怔然地杵在原地,俨然被她突然发狂的行径给吓坏了。
    就在此时,一名红衣女子霍地出现在她俩身旁。“我来吧!”
    穆夕华瞅著对方绝美的容颜,不解地间:“姑娘是谁?怎么会……”
    被蓦然这么一问,俞红馡也不恼,仅是微微牵唇道:“我是你大师哥封漠扬的朋友。”
    她眨了眨眸,可人的脸庞尽是不解。
    “放心,她的状况我最了解。”瞧著她茫然不解的模样,俞红馡坐在榻边轻轻扬袖抹去艳无敌额上的冷汗。
    处在极度的浑噩当中,艳无敌虚弱地喃著、反抗著。“没用的……让我死……让我……解脱……”
    俞红馡轻蹙眉恼道:“我不是要你别放弃任何希望,我会来寻你的吗?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个儿呢?”
    毒姥姥怎么也没想到,她这唯一的得意弟子,竟会因为爱上“步武堂”的长弟子而背叛了她。
    因此,在艳无敌躺上石榻前,俞红馡便已偷偷喂她吃了颗丹药,虽不致解她的毒,却成功阻止她全然将毒气吸收入体内,因而救了她的命。
    不知是否将俞红馡的话听入耳,艳无敌不再挣扎,只是让泪无意识的流著。
    她为艳无敌把著脉,叨叨絮絮说著。“虽然我尚未研出解药,但多多少少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霍地,俞红馡顿住话,脸上的表情却更显复杂。
    瞧见俞红馡脸上愕然的神情,穆夕华忐忑地问:“怎么了?”
    俞红馡竭力克制著内心的激动,语气凝重地喃著。“她已经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
    早在进“步武堂”前,她已经揣测过各种艳无敌此刻的状况,千计万算间,偏偏忘了这一个可能。
    艳无敌睁开眼,由破碎迷离的意识中挣脱而出,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你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顿时,她不知该喜该悲,只是神情恍惚地抚著小腹茫然喃著。“我有四个月身孕……我有孩子……我有孩子了?”
    她有了司徒墨濯的孩子,她为司徒氏续了后。
    俞红馡酌量了好半刻,神情认真地握住她的手。“艳姑娘,你万万不能留下孩子。”
    艳无敌瞠大双眸,紧张问道:“为什么?”
    “依你现在的状况,不一定能成功留下孩子,再说,孩子跟著你中了毒,生下来或许……会活不了。”即便残忍,她还是得将利害关系分析清楚。
    然而,艳无敌却听不进她说的话,只是以著细微、虚弱的嗓音,坚定而肯定地说:“我要生下孩子,不论结果是死是活,我都要生下孩子。”
    这孩子虽然来得让她措手不及,但她绝对要这孩子!
    孩子是圣朝的希望,是她和司徒墨濯的骨肉,或许孩子天生带毒,但她相信,俞红馡一定可以研出药方,解去孩子身上的毒。
    俞红馡重重地叹了口气,造化怎会如此弄人呀!在见证她与银发男子刻骨铭心的情感之后,艳无敌会留下这个孩子,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尚未研出解药,此时,有两条命在她手中哪!
    顿时,她沉重地跟著乱了方寸。
    因为俞红馡的出现,艳无敌结束了整整几个月的昏迷,同时背负著努力疗毒及养壮身体的重责大任。
    在俞红馡边研药边照料下,艳无敌发挥了身为娘亲的母爱,熬过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关头,终于在怀胎九个月后,顺利生下一个活泼健康的小壮丁。
    孩子一如俞红馡所预期,天生体质微寒、带毒,庆幸的是,这小家伙天生福泽丰禄,带毒的状况并不严重。
    而艳无敌则在生产的过程中,造成下半身瘫痪,但可喜的是,在俞红馡的金针牵引下,存在她体内的大半毒素,也随著生产排出体外。
    在孩子满月那日,艳无敌为孩子起了个名──少尘,只因他爹是个不惹俗世尘埃的出尘男子,他曾说过,他讨厌江湖。
    因此艳无敌希望,孩子能像他的爹一样,无须涉足江湖惹风尘,一世无忧。
    在“步武堂”上上下下的关怀中,艳无敌与孩子得到妥善的照顾,师兄弟们更是对司徒少尘这初来乍到的小家伙疼爱有加。
    至于俞红馡在她生完孩子后,就偕著大师兄离开“步武堂”,为她寻研解药。
    也就在那一刻她才发现,俞红馡与大师兄之间那让人瞧不清的情愫。
    在“步武堂”欢乐温馨的气氛里,艳无敌脸上浓烈的失落寂寞却是益发明显。
    六师弟对她的深情执著及回到圣朝的司徒墨濯何以没来寻她……全都成了她落落寡欢的原因。
    她不懂,司徒墨濯是忘了她,抑或他已经再娶了另一个命定女子,为圣朝传宗接代续了后?
    无尽的想念加深了她心底的懦弱,她不敢去探查证实,也因为孩子身上未解的毒,打消了把孩子送回圣朝的念头,但心头记挂的,仍是孩子的爹。
    在她的思绪恍然时,“步武堂”里排行第十的图定光突地蹦了出来。
    “三师姐!”
    艳无敌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笑道:“都当叔叔了,还这么没定性,以后让少尘怎么服你?”
    “少尘还那么小,等他大了,我的年纪也更大了,自然就会稳定、庄重了。”
    “就净会胡说。”
    图定光吐了吐舌头。“唉呀!是不是胡说都无妨,你瞧,我和几个师哥们帮你做的木轮椅,以后你想到哪也方便些。”
    他话一落下,老四关劲棠便推出木轮椅,喜孜孜地邀功。“三师姐你瞧,这木头是上等楠木,质感好,摸起来滑不溜丢的,比少尘的皮肤还嫩。”
    “我可是拿磨纸磨到手都破了层皮耶!”
    “我上了漆,不怕水。”
    看著忙著争功、斗嘴,逗她开心的师兄弟们,艳无敌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她抿了抿唇,咽著嗓开口。“有劳你们费心了!”
    自从她的腿瘫了之后,她的活动范围就变小了,至多让人搀著到花木扶疏的园子里透透气,不再是那一个武功高强、窃功了得,四处在江湖闯荡的侠女。
    这样的转变,让她飒爽的性子更加内敛与……成熟。
    被艳无敌这样一赞,图定光尴尬地挠了挠头,反而觉得受之有愧。“其实,这木轮椅是六师兄连夜帮你做的。”
    “是六师弟……”艳无敌闻言,心思百转千回。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隐约知晓六师弟寒独峰对她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甚至在她瘫痪后,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但,她对寒独峰向来只有师姐弟的情谊,除了漠视之外,只能一再逃避,拒绝他的关心和爱意。
    “三师姐……”
    “四师弟,扶我坐上木轮椅。”
    关劲棠与图定光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后,关劲棠沉吟了好半刻才若有所思地喊道:“三师姐。”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同六师弟谈谈。”她低语喃著。
    虽然她失去了司徒墨濯,但她的心早已被一个人占满,再也没办法接受另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