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新秀 > 第158页
    如果真拿这二十万去还债,欠何权贵的钱就只剩下三十万了。这么想一想,会觉得负担轻松一点吗?好像也不会。她只会觉得现在在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一个让人睡不好觉的选择。
    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她都能收到,项目上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会收到?她这刚工作的新人居然能碰上商业贿赂,老天可真是乐此不疲地历练她!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给她如何处理的建议。她去找罗锐恒,敲开门时,罗锐恒半开着门,大半身子挡住了空档。
    罗锐恒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客人。”
    王晓菁从缝隙里看到屋内烟雾缭绕。来访者神神秘秘,看不真切。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就放在沙发边上。
    第二天本来说好团队要一起回上海的。但最终回去的只有三人,罗锐恒说还要单独去见一下刘海生。高铁上,孙明经抱怨酒店的床太软,还经常有骚扰电话吵得他不得安生。王鸣飞则抱怨这些天吃得太清淡了,放着连海的小海鲜不吃,连一点辣子都不让沾,真是要了他命。他还说罗锐恒以前是无辣不欢,口味像个四川人。该不会这个项目让罗锐恒烦心得连辣都戒了吧?
    孙明经说:“这个年纪了,该清淡一点,健康!”
    王晓菁说:“可是又爱喝酒又爱抽烟,健康不到哪去。”
    王鸣飞奇怪地问:“罗总什么时候抽烟了?”
    王晓菁眨了眨眼睛说:“哦,我记错了。”
    王鸣飞说,每一个项目都觉得很难,都觉得不会有比这个项目更难的了。但是每一次都打脸,永远是下一个项目最难。江海船舶这个收购案,哪怕他们已经把可行性研究报告做出来了,还是不能100%算结束。因为他们都知道纸面上做得再漂亮,落实起来却是障碍重重。
    在孙明经和王晓菁发现了那些焦炭和沙子的去处后,振华粮油的真正对手才浮现了出来。谁会想到,一家民营钢铁厂竟然成了最大阻碍。连海钢铁厂和振华粮油的体量相比,真有点自不量力。可就是这么一家不大点的地方企业,竟然串通了江海船舶的自己人,把每一次前来谈判的收购方都拒之门外。
    王鸣飞说,中期汇报时振华的王力勤曾提到过,连海钢铁厂跟地方银行的关系不错。地方银行对江海船舶的债务不太愿意打折,恐怕也是拜连海钢铁厂所赐。至于地方政府,如果收购方是大集团,就意味着收购以后税收要上缴到总部,不会留在地方。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人之常情。而且,如果收购方不能解决职工优化问题,对于地方政府来说也是一个负担和隐患。
    王晓菁不理解道:“明明是弱势的一方,为什么就会成为隐患呢?为什么都是大家想踢来踢去的皮球呢?”
    “我看老胖那些人根本不是弱势一方。有感情也许是真的,有利益在也是真的。焦炭上做点手脚,倒卖点厂里的资产去卖,日子快活似神仙!”孙明经说,“但是这么好的一个厂子就耽搁了,真对不起他们过去三十年的辉煌历史!”
    王晓菁总是不由自主把江海船舶跟嘉华电子做比较。她不得不承认,孙明经说得没错,老胖那些人成了阻碍。理智上是接受了,可是感情上仍然会偏向江海船舶一方,即使她明明知道这是错误的。
    她心中不安,还因为早上她独自去找罗锐恒,想汇报那二十万的事。一见面罗锐恒就问:“他们给了你多少?”
    “您怎么知道的?”
    罗锐恒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放在她面前,问:“是这样的吧?”
    王晓菁果然没猜错,团队上还有其他人收到了钱。她猜测只能是同样了解江海船舶的孙明经了。
    “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钱?”
    “按公司的规定你应该上交林总,但如果你怕解释起来麻烦,也可以给我。”
    王晓菁犹疑了一下,没马上答应。
    “怎么?不信任我?”
    “为什么不是还给送钱的人?”
    “那你又为什么没还?”
    “我还了,但是对方不肯要就跑了。我以为您能给他们。”
    “我怎么知道是谁送的钱?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王晓菁眨了眨眼睛说,“罗总,我还是直接交给林总吧。我可以解释的。”
    “那好。这件事就不要和任何人说了。如果送钱的人再找你,尽量不要见面,不要留下任何证据。如果迫不得已,你就说会按他们的要求办的。”
    王晓菁此时的包里就放着那二十万,和她的心情一样沉甸甸的。罗锐恒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没走,就在门外偷听到了他和刘海生的对话。她捂住了嘴,以免自己的惊叹被听到。一门之隔,罗锐恒对刘海生说:“这个钱我留下。”
    在收下了刘达岩的两百万后,罗锐恒又去连海市第一监狱见了刘海生。这一次刘海生看上去气色不错。面上风霜淡了点,连头发都新染了。罗锐恒听说过监狱里有各种法子改善生活,总有渠道把外面的东西弄进来,也就说明总有渠道把里面的消息传出去。
    刘海生问:“听说你去参观过了?印象如何?”
    “很可惜。”
    刘海生有点意外。
    “因为太好了,所以觉得很可惜。”罗锐恒说,“听说江海船舶的效益是从2008年开始走下坡路的。那年发生了两件事,一个是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2]跳水,另一个是您父亲刘国明去世了。”
    刘海生眼中黯淡了一下,说:“你是想说厂子是毁在我手里的?”
    “有的时候我们觉得成功,是因为自己厉害或者运气好,却忽略了也许我们本来就处在一个大环境的趋势上。不要对抗趋势,因为对抗趋势会让你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换一个人也未必会改变结果。”
    “我是快五十的人了,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相信‘人定胜天’,抗争过总比没抗争过好。”
    “是的,换做您父亲也会选择抗争的。我才知道他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在这之前,他好像没有安排好江海船舶的接班人?”
    刘海生突然警觉起来:“你是不是接触过刘达岩?”
    罗锐恒没有否认,把昨晚同刘达岩见面的情况告诉了刘海生。
    昨晚,在看到罗锐恒痛快地收下了两百万现金后,刘海生有些意外。换作常人要扭捏作态一下的决定,罗锐恒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罗锐恒说:“想必刘总和地方上的关系很不错吧?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也不能指望地头蛇自己盘起来。也许我是应该给客户另一种建议了。”
    他把装钱的旅行袋放到了沙发边上,又说:“时间不早了。您看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可是刘达岩依然没动,而是跷起了二郎腿。罗锐恒了然一笑,这两百万果然没那么好拿。原来刘达岩想知道,究竟罗申想出了什么办法能让江海船舶的资产评估翻几倍,还能抵消全部债务?
    “我先问一个问题,您怎么知道我们已经想出来了?还知道资产评估能翻几倍?”
    刘达岩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这种咳法挺吓人的,让人担心是不是什么疾病的重症晚期了。
    罗锐恒说:“迄今为止,我们只向客户定期汇报过。当然完整的报告我们还没有交给客户,所以您得到的消息应该也不是最终的。花两百万想买我的客户用八百万支付的项目,刘总的生意是想这么做吧?”
    “生意就是应该这样做嘛。对你来说,同样的努力卖出了一千多万的价格不是吗?”
    “是的,您放心,我会告诉您的,而且结果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既然收了您的钱,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况且也不是灾,这就是个生意,最后一定能让您赚钱的。”
    “你要是觉得这仅仅是个生意,那就看错我刘达岩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