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将作為少将, 出現在人前的時候，永遠都是冷厲而沉默的模樣，無論如何, 永遠都是衣着整潔、一絲不茍，随時都可以以最好的狀态上戰場, 并且從不會因為Omega的身份拖後腿。
這就是為了江雲別作為一個Omega能夠走到如今位置的重要原因。
蘇白偶爾也覺得他身上缺少點人氣, 像一臺冰冷的按時按點運作的機器，而這一點缺陷在陸水間出現之後也被補上了。
從前完美的冰冷的形象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就像是骷髅被添上了血肉, 成為了一個完整的人。
而作為距離江雲別最近的蘇白, 精神世界被沖擊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當蘇白看到江雲別明顯精神不濟的模樣的時候也覺得很正常。
小別勝新婚。可以理解。雖然他還是單身，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他理解, 他明白。
江雲別離開的這一段時間積壓了一些事物, 不過處理起來也很簡單，等到中午飯的時候, 江雲別的手裏依舊翻着相關文件。
蘇白看了眼, 提醒他說，“少将，那個處理過了。”
江雲別擡頭看了他一眼，蘇白以為他是鼓勵自己繼續說下去, “你已經看了十幾遍了。”
江雲別的嘴角開口, 聲音清冷又平靜, 平靜地讓蘇白一哆嗦, “這種事情需要你提醒嗎？”
蘇白：“……”
他靜心思考，大膽揣測, 勇于發文，“少将，你是不是和陸部長吵架了？你現在都不回去，是不是被掃地出門了？”
陸部長？江雲別還是頭一次在自己身邊的人的嘴裏聽到這種稱呼，一時間覺得有些陌生，又有一種奇異的情緒從他的心底升起，以至于忽略了蘇白的後半句話。
“對，陸部長。”他下意識回答。
“……你們吵架了？”蘇白問。
就連江雲別都難得的走神了，連他問的是什麽都沒聽清。
江雲別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輕輕咳了咳，“也不算是吵架，”他的語調平緩，像是開會一樣的認真與平靜，完全看不出來他對這件事情的在意程度，“但警司的事情或許讓她有些不開心。為什麽？”
明明這件事情只會帶來更多的好處，不然他也不會想到這麽去做，為什麽陸水間卻表現得不太能接受？
蘇白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少将，你怎麽結婚了還是個直O啊。”
“因為她在擔心你的安全啊。你不知道，你消失的那兩天，她的臉色難看得吓人，尤其是去見曲庭長的時候，我感覺曲庭長要是說不出什麽來或者有意不說，她随時都會把他的頭給擰下來。”
蘇白看着江雲別的目光第一次帶了點敬畏之外的東西，“少将，你真笨。”
是擔心他嗎？
江雲別的神情有些怔愣，像是突然聽到了某個從來沒有設想過的可能，而使得大腦一時之間無法處理。
“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讓她不要顧及我。”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蘇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真正愛的人，怎麽可能說不擔心就不擔心呢？我相信，如果易地而處，被關在警司的人是她，少将，你的擔心只會只多不少……那曲庭長的頭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江雲別的目光掃視過來，蘇白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身份，老老實實地站直了身子，“少将您知道的，我這個人心直口快，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他收回視線，輕輕摩挲着手指的戒指。
沒有人知道——除了他和他的alpha，昨天晚上他曾被alpha親細細地吻他的手指和戒指，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對待什麽易碎品一樣寶貴。
江雲別那個時候正是情-動的時候，沒忍住對她說，“可以咬得重一點。”
沒關系，只要是他的alpha給予他的，那就只有歡愉，而不是痛苦。他甘之如饴。
陸水間雖然沒說話，但行動上顯然拒絕了江雲別的提議。
他只好拉住alpha的脖頸，讓她擡起頭看着自己，看着她瞳孔裏倒映出的自己，讓他有些難堪地垂下眼睛，但很快又擡起來對上她的眼睛，“為什麽？”
陸水間是怎麽回答他的呢？——不舍得。
不舍得這三個字像是投入平靜水面的小石子，立刻将水面掀起了陣陣的漣漪，那種酸澀之感幾乎瞬間就填滿了他的心。
而他的回應則更加的簡單與粗暴。
那就是翻身将alpha壓在自己的身下，在她驚愕的目光下主動，順便嘲諷，“不舍得？易感期的時候就不記得了。”
他親吻了下alpha的嘴唇，低聲罵她，“笨蛋。”
思緒回籠，江雲別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鮮活與生動，還有那微微揚起的嘴角，無一不顯示着主人剛剛回想起了什麽美好的回憶。
蘇白不敢問一點，而是說，“那今天中午去部門食堂，少将你想吃什麽，我叫人準備一些，你……”
江雲別卻已經站了起來，将略微有些褶皺的襯衫打理好，他歪了下頭，“去部門食堂幹什麽？”
安全部一向是有食堂的，很多在安全部工作的員工都會去那裏解決餐食，但是江雲別很少去，而且他的出現多少會有些影響其他員工進餐，但是今天不是特殊情況嗎？
去就去了，可是他竟然又拒絕了。
江雲別大步走到門邊，拿過衣架上的外套穿好，“我回家吃。”
說完他的動作停頓了那麽一兩秒。他今天早上确實是被陸水間趕出來的。
他昨天晚上讨好只讓alpha高興了一個晚上，然後在早上的時候将他送出門，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兩天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不然我無法保證我會一個omega做出什麽來。”
江雲別知道她心裏不舒服，所以乖順地出門工作直到現在。
不過他的思緒沒有發散太多時間，身體就已經誠實地離開了辦公室。
*
【孟文鏡：這種試劑所帶來的反應比我預想當中要厲害一些。可能是在原料上的提純還不夠。】
【孟文鏡：但是很遺憾，我手頭沒有這種原料，短時內也弄不到。】
【孟文鏡：今天是第二針，祝你好運；當然你也可以中途放棄，雖然我會損失一個很好的實驗對象，但是我需要提醒你，這次放棄了就不會有下次了，多次不同實驗容易讓人徹底報廢。】
【孟文鏡：哦，對了，找個時間，我希望可以當面見一見你，做一個詳細的身體數據對比。】
陸水間是因為對方是江雲別的朋友才忍住了沒有對對方說些什麽不好聽的話。
但是同樣她也知道孟文鏡說的是對的。
藥劑的研發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而且如他所說，她現在是他最好的實驗對象。
陸水間将藥劑抽取到了注射器裏，然後一只手扒開了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特意把江雲別趕出去，就是為了能夠安心地進行第二次藥物注射，如果這件事情被江雲別發現，她很難想象江雲別會是什麽反應。
這麽想着，陸水間已經将藥水推進了肌肉裏，很快，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一次的藥物注射明顯比上一次要困難，而且注射的過程當中能夠很明顯的感覺藥物在肌肉當中的流動走向，還伴随着輕微的麻痹與刺痛。
還沒等陸水間記錄下這一刻，很快，劇烈得猶如即将炸裂的頭痛瞬間席卷了她的身體，與此同時，她的四肢也開始逐漸失去對大腦的服從，冷汗瞬間從她的毛孔裏留了出來，她沒忍住發出一聲痛吟，緊接着，劇烈的顫抖與痙攣讓她幾乎痛暈過去。
她不能暈……孟文鏡剛剛特地強調過，藥物起效的過程至少需要三個小時，在這三個小時內她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如果暈過去的話很難保證會不會再醒過來。
但是四肢的麻痹與顫抖讓她無法通過任何刺激大腦的方式讓自己保持絕對的清醒，她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如同失色的畫面迅速的扭曲與融化，直至眼前一片黑暗。
就在這時候，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醒醒！”
*
眼前的房間空空蕩蕩。
江雲別再三确定，這個房子裏面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
陸水間不見了。
這個認知讓他瞬間呼吸急促，茫然無措立刻占據了大腦高地。他不斷地問自己，陸水間會去哪裏呢？是不是因為他做錯了，所以為了懲罰他，她就消失了？
蘇白的話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
“如果易地而處……少将，你的擔心只會只多不少。”
江雲別站在原地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所房子有非常嚴密的安保措施和無死角監控，一旦出現任何意外，他會第一個收到消息，所以這裏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其實這應該是他早就想到的問題，江雲別也毫不懷疑如果消失不見的這個人不是陸水間的話，他根本不會如此失态。
江雲別給陸水間打了通訊，沒有人接，他在每個地方都轉了一遍，最後茫然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握着他的光腦，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視線凝結在茶幾下面的一張小紙條上，隐隐可以看見上面的字跡。
江雲別趕緊把紙條撿了起來。
是陸水間留下的。
【希望你沒有偷偷回來。如果你回來了沒有看見我，那麽不用懷疑，我走了。】
江雲別的瞳孔驟縮，然後他又發現紙條的背面還有一行字。
【是處理一些小麻煩，三天後見。】
就在這個時候，蘇白的通訊打了過來。
“少将，你要的案件材料警司那邊已經都傳過來了。”
“好，我馬上過去。”
江雲別摩挲着這張紙條，都能夠想象到寫下這幾行字的時候，陸水間嘴角的弧度是什麽樣的。
他沒有冒然再聯系陸水間。
而是給她留了一則訊息。
【記得帶個新鈴铛】
——而那個小小的清脆的鈴铛在昨天晚上不小心報廢了。
alpha在床上說過的話中，還是謊言的含量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