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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寬慰
    霍塵沒有立刻回答。
    何呂一顆心沉了又沉,他是今天早上起來時,不知道誰來送公文,一摞厚厚的文書裏夾雜着一張單薄的信封,他狐疑地拆開,裏面的內容讓他坐立難安。
    “霍氏夫婦九泉之下猶未安息,何呂你夜中當真能安枕嗎?”
    “你會遭報應的。”
    在官場上一路爬上來,何呂并不是個雙手幹淨、憑本事上位的人,他手底下的冤魂、賄賂數不勝數,乍一看時尚未能夠反應過來那信中所說是何人,直到看到背面用暗色的朱砂寫就的五個字,像是有誰用鮮血鑄就。
    貍貓換太子。
    當年的科考頂替!
    何呂徹底清醒了,當時的事是手下人去做的,他并不清楚殺了的霍氏夫婦姓甚名誰,現在才知道那人家姓霍。
    他腦子極其聰敏,幾乎立刻就想起之前皇帝讓他來指認的關于霍塵的黑戶身份。
    年齡、姓氏、祖籍……都對得上。
    何呂徹底坐不住了,聽說霍塵與顧長思他們去了京郊,早早地侯在門口,只為了能夠跟霍塵說上一句話,只要一句,他有這個自信能夠分清霍塵對他到底是陌生的無視,還是懷恨在心的蔑視。
    他看見霍塵那雙桃花眼微微垂着,眼底情緒翻滾複雜,他一顆心直直地墜了下去。
    莫非真的……
    “何大人說笑了。”霍塵突然笑起來,之前眼睛潛藏的陰翳一掃而空,“我當年也不過是個普通孩子,哪裏有機會結識知府大人這樣的貴人呢,更何況是舊緣,實在是慚愧。”
    “如此……”何呂後背濡濕,“既然都是渭陽同鄉,有機會我可想請霍大人一同吃杯酒,再談談戶籍之事,怕是當年手續出了什麽差錯,你放心,我一定為霍大人辦妥。”
    霍塵緊緊攥着缰繩,逼着自己露出個笑:“何大人盛情相邀,霍某卻之不恭,如此便有勞何大人了。”
    *
    顧長思和霍塵回到定北王府的時候,祈安已經貼心地在屋子裏備好了兩桶熱水,整個房間都暖意十足,顧長思先解下了外袍,剛要解腰帶,霍塵忽然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腕。
    他有些疲憊地笑了下:“你先洗,我有點兒乏,等你洗好了我再洗。”
    顧長思沒應下,只是探究地看着他。
    從遇到何呂之後,霍塵的情緒就不大對,顧長思有意想問,但看他不大好看的臉色,又吞回了肚子裏。
    “好。”顧長思換好了衣服,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你先喝口茶歇歇。”
    顧長思的身影繞過屏風,只留下了一道清瘦的影子漸漸沒于水中,霍塵隔着屏風默默地注視着他,下意識伸出手去,卻只摸到了屏風布料的絲滑觸感。
    他一瞬不瞬地點在那裏,手指所指之處是顧長思突出的喉結,一點一點,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滾沸了起來。
    那點好心情因為何呂的出現而蕩然無蹤。
    一方面,那些恨意、埋藏了多年的深仇大恨壓着他喘不過氣,只想讓他揮動身後的如故槍,将這個罪魁禍首捅個透心涼,再告訴所有人,這個人究竟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惡事。
    而另一方面,何呂問他的時候,顧長思也在看着他。
    他唯一對顧長思的不夠坦蕩、那麽一點點的無法言說,都與何呂有關,縱然顧長思說過他有不說的權利,可随着兩個人關系拉近,這句話已經不能抵擋他心底的羞愧和惶恐。
    何呂說的舊緣他怎麽會不懂,那是在拐彎抹角地試探他,試探他是不是當年被冒名頂替了的霍氏夫婦那九死一生活下來的孩子,可當着顧長思的面,他又該如何剖白。
    以及……何呂怎麽就突然琢磨過來這件事了呢?
    他坐在那裏不知多久,久到顧長思已經洗好了,換上寝衣,緩緩向他走過來。
    屋內防風又防光,室內唯一的光源是一盞幽幽的燭火,就放在桌上,照得顧長思側臉暖洋洋的,飛揚的眼尾也帶了些柔和的弧度,他就這樣安靜、沉默地在霍塵身邊坐下。
    蠟燭猝然爆開一盞燈花,霍塵被驚了一跳,緩過神來搓了搓臉,看見顧長思沉默地望着他,不動聲色又默默相伴,像是霍塵夢中一處不可觸碰的鏡花水月,美好得令他屏住呼吸,不敢貿然打破。
    “阿淮——”
    “先去洗個澡吧,我看你情緒不大好,有什麽事等你平複平複再講。”顧長思從桌前起身,只是說,“一會兒水涼了。”
    “好。”霍塵喉頭發澀,聽話地脫了外衣,除了長靴,伸手在熱水裏試了試溫度,冷熱正好,他把衣服除得一幹二淨,把頭深深地埋在水裏。
    顧長思話雖然那麽講,但其實還是放心不下,霍塵在他面前一向是歡快跳脫的,嫌少這麽沉默,他想不明白緣由,偏了偏頭,卻發現剛剛還冒個頭的人影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長思吓了一跳,繞過去看才發現是這人潛進了水底,墨發飄散在水面,還不等他伸手撈人,霍塵也實在憋不住氣了,猛地從水中一躍而起,濺了顧長思半身水珠。
    他目光微訝:“你、你怎麽過來了?”
    “還以為你洗着洗着把自己淹死了。”顧長思抖了抖衣袖,伸手撫上他因為熱水而滾燙的皮膚,“我還以為何呂給你這麽大的打擊,居然會想不開。”
    霍塵扯了扯唇角:“那倒沒有。”
    顧長思半開玩笑的話起了些效果,他微微笑起來,在水裏轉了個身,怕在浴桶邊盯着顧長思看。
    “阿淮,你幫我揉揉太陽穴好不好?”水珠從他的小臂上一點點滑落,“可能昨天去京郊圍場被風吹到了,有些痛,你幫我按按。”
    “得寸進尺了啊,怎麽還讓我伺候上你了。”顧長思笑罵他,但還是實誠地伸了手,靠在浴桶邊給他揉捏着太陽穴,“霍塵,你現在是越來越懂得怎麽拿捏我了。”
    “哪有,難道不是小王爺拿捏我拿捏得厲害嗎?”霍塵閉上眼睛,狀似無意道,“你說……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盡快解開蠱毒。”
    顧長思手一頓,莫名想起秋長若的話:“怎麽突然着急了?”
    “只是有時候覺得,我自己缺失了記憶,卻對很多人都不公平,”霍塵道,“我來長安後,那麽多人都說我是霍長庭,可那個渭陽城的霍塵去哪裏了呢?如果我占了霍塵的命數,那麽他又去了哪裏,總覺得怪不厚道的。”
    顧長思沉默了一下:“南疆蠱毒,大魏對它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沒有什麽好辦法,只怕再急要損傷你的身體,要不還是算了。”
    “好吧。”霍塵閉着眼睛,于是顧長思就看不到他複雜的心緒,“等等看吧,我還想……還想多陪陪小王爺,想再多些時日,能夠和小王爺在一塊兒呢。”
    “會的。”顧長思輕聲道,“會的。”
    “好了你快去歇着。”霍塵推了推他,“我沒那麽脆弱,被何呂兩句話就氣得想不開,真的只是乏了而已,我一會兒洗好了就過來休息,你別站着了,當心站久了腿疼,本來昨天出游就夠累的。”
    顧長思不置可否,他左腿用多了還是會微微泛酸,那種從骨子裏生出的疼痛感不是很舒服,再加上霍塵臉色的确好多了,于是沒多推辭,先回床上等着霍塵洗好了出來。
    不多時,霍塵擦着長發出來了,顧長思瞟了他一眼,還沒等說些什麽,這人直接長腿一跨上了床,不由分說地撈過顧長思,将頭擱在顧長思的大腿上。
    做完這些,他尋思了一下,還不是很滿足,于是拉過顧長思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顧長思忍俊不禁:“在外面時候你孔雀開屏,回家變本加厲?”
    霍塵閉着眼睛嘆道:“這算嗎?可我真的好累啊。”
    他沒有等到顧長思來反駁,反而是肩膀上傳來輕輕的拍打動作。
    霍塵微微睜開眼,看見顧長思眸光溫柔,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肩頭,那雙握住破金刀的手在今天無比溫柔,五指像是在彈一首曲子,攏着他肩膀上,默默地将顧長思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
    “霍塵。”
    “嗯?”
    “你真的很讨厭何呂嗎?”顧長思慢慢地拍着他,“還是說,他所說的舊緣,真的與你有關,你的戶籍,你的身份,是不是都會涉及到他,甚至還有一些不堪的過往,都與他有關嗎?”
    霍塵枕在他膝頭一僵。
    “沒關系的,都沒關系的,”顧長思不會像霍塵那楊插科打诨地逗他開心,他有一分便講一分,有十分便講十分,這就是他的真誠,這就是他的真心交付,“如果你需要我,你可以告訴我,不堪也好,仇恨也罷,我都會陪着你跟他鬥到底。”
    就像你也陪着我面對皇帝的揣測忌憚一樣。
    在這樣波谲雲詭的漩渦中,他們像是兩只斷翅的鳥兒自天空迅疾地墜落,失重、眩暈接踵而至,一個人會被吹得流離失所、颠沛流離,而他們能夠做的,就是拉住對方的手,再将彼此緊緊地抱緊,将額頭彼此相抵,用來抵禦身邊凜冽的寒風。
    霍塵淺淺地哽咽了一下:“阿淮。”
    “嗯?”
    “如果有一天……”他頓了頓,自嘲道,“罷了,言說未來事不好,我不給自己下什麽谶語,否則說準了算誰的。”
    顧長思依舊輕柔地拍着他:“神神叨叨的。”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記住,我愛你,此情不渝,無論我是誰。”霍塵枕在他腿上,安穩地感受來自顧長思身上的那股玉檀香,混着淡淡的昙花清香,“無論是昌林将軍,還是嘉定城的小捕快,你眼前的這個人,對你是十足的真心愛意,拼上性命也要保你無恙、不顧一切也要護你周全。”
    顧長思沒有說話。
    繼而,霍塵的臉頰處傳來肩膀上的溫度,顧長思雙手捧着他的臉頰,将他擺正了過來,使他能夠看清自己的眼睛。
    “好了,現在我記住了。”顧長思手指摩挲在他的下巴上,“也請你記住,不論你是誰,你眼前的這個男人,也都愛你。”
    霍塵眼睛一酸,簡直要被顧長思難得一聞的甜言蜜語激得潰不成軍。
    他澀聲道:“小王爺……”
    我想吻你。
    顧長思看見了他眼底翻滾的情意,松開手,任由霍塵跪在自己的雙腿之中,捧住自己的臉頰,虔誠地、不帶一絲情欲地吻上來。
    霍塵扣住顧長思的後腦,輾轉着、深入地吻他,窮盡眷戀與愛意,還有一些不舍與奮不顧身。顧長思抓着他的肩膀,手指微蜷,抓得他有點疼。
    阿淮,我該如何告訴你呢?
    霍塵撈起他的腿挂在自己的腰側,輾轉親吻他的同時隔着寝衣輕柔地撫摸着他左腿上的傷痕。
    我該怎麽才能權衡一切,成全一切。
    霍塵最後在顧長思唇角咬了一口,才戀戀不舍地結束這個吻。
    “阿淮……”他聲音微啞,盯着顧長思水光潋滟的殷紅唇色,“我一見鐘情、珍之重之的小王爺。”
    “王爺——”祈安驟然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這份短暫的旖旎氛圍,他嫌少有這麽慌亂的時刻,迅疾的拍門聲像是一場瓢潑大雨,噼裏啪啦地砸了下來,“刑部郭大人急報,狼族公主哥舒冰越獄了!”